作者:别十七
搭理完烦人的小崽子,他继续闭眼假寐, 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软软地戳了戳,转头, 看见满潜扎着手, 半身不遂地往他这边靠。
苏缪:“你干嘛?”
“想离你近一些, 有些冷。”满潜靠在苏缪肩上, 这个角度抬眼从后视镜看过去,就像被苏缪搂在怀里一样。
他开心的拱了拱,明亮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苏缪挺翘的鼻尖:“哥, 我刚才听你问了小虎墓园的位置, 你是想去见见他么?”
苏缪一时没有说话, 满潜抬起头,就看见他望着窗外飞驰的景色, 眼底似乎有些迷茫:“如果路过那片墓园, 我会去的。”
“不路过呢?”满潜问。
“不路过就算了, ”苏缪收回目光, 冷血地说, “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人,我难道要为了他专程绕路去浪费时间么?”
满潜在心里叹了口气。
他坐直了些,温柔地裹住苏缪冰凉的手, 放在自己脖颈的地方,用在暖气里吹热的体温给他回温。
心跳的搏动顺着脖颈的血液骨骼传达到苏缪掌心,满潜说:“那片陵园, 我知道的。”
苏缪反问:“你知道?”
“嗯,”满潜温和地说,“我曾经一个关系很亲近的奶奶去世后,就被送到了那里。环境很漂亮,墓园里有水和人造林,墓碑和墓碑之间距离很宽敞,想必躺在里面是很舒服的。墓园的看守是一个很容易心软的阿姨,时常会纵容当时还没有自己身份证的我偷溜进去,也会精心擦拭落灰的墓碑,她的屋子旁边还种了花,有时会给我摘几朵带走。”
他的描述语气柔和,娓娓道来,苏缪仿佛也顺着他的话看见了那些场景一样:“你和那位奶奶认识很多年了?”
满潜:“可以说没有她我活不到今天,不会有机会认字上学,也不会……”遇到你。
苏缪保持着原来的姿势,目视前方,抬手反过来摸了摸他的头。
他道:“你应该早点来王宫的。”
满潜说:“我也很想早点认识你,你见过了我小时候的样子,我却没有见过你的,似乎不太公平。”
苏缪捏住了他的脸,满潜立刻求饶道:“不过现在也不晚。”
“那个墓园我很熟悉,下次去见奶奶的时候,也顺道替你去看看小虎吧,”满潜笑着说,“奶奶应该会很喜欢他。”
苏缪心里一动,被他第一时间按了回去,但还是没控制住回首看向了满潜。
满潜笑的很好看,嘴角露出了一颗可爱的虎牙。
扭回头的速度太快,苏缪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把心跳按的太狠,因此漏了一拍。
满潜长长舒了口气:“这两天,我看似云淡风轻,实际上心里都快紧张死了,你一天不能好好的,我就一天睡不好觉,总算是……直到现在,才感觉出胳膊的疼。”
苏缪看出他有话想说,伸手打开了车上前后座之间的挡板,平静道:“你想说什么?”
“我这几天一直在想关于实验室的事,”满潜正色说,“哥,你同我说过,苏柒丰是为了东风再起才重新冒头的,他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舍弃不掉王宫的权柄和名誉,那他会放过当年被几大家族共同壮大又放弃的实验室吗?”
苏缪沉默了片刻:“你和我说说,关于这个实验室,你知道了多少?”
“不算多,”满潜如实道,“实验室一开始打的旗号,是为贵族可以孕育具有更加优秀基因的后代而诞生的,后来时间长了,就在种种政治枷锁下变了味,演变成了一个专门为贵族特供高级毒。品的非法组织,盈利很高,成为了大贵族雄踞一方的最初资本。”
“你只知道他们贩。毒,但不知道他们最终想做什么,”苏缪摇摇头,“卡佩家族,凯斯家族,还有圣布拉德州这个原本盛极一时,却在本地贵族势弱后渐渐消失在联邦议会中的州府,都是一场巨大的秘密阴谋。”
满潜略一思索:“所以这实际上是大家族排除异己的手段!”
“是议会驱逐与它观念相反的人的手段,”苏缪补充道,“很好玩吧,他们自持身份,认为贵族血统高于一切,并不把议会中的平民放在眼里,然而随着越来越多的贵族被驱逐,普通平民的占比反而在议会中越来越多,甚至逼到弗西公学不得不提高考核的难度。”
满潜反应的很快:“有另一股势力在背后操控这一切,他未必是真正厌恶贵族,而是想另辟蹊径,利用平民扩大自己的声势。”
苏缪“唔”了一声,没有吝啬自己的夸赞:“孺子可教。”
“是你点醒了我。腰酸么?给你再挪一下位置,”说着,满潜往旁边让了让,给苏缪留下更宽敞的空间,“哥,你也打过那个药剂,却没有成为实验室的牺牲品,是有人做了什么吗?”
苏缪感觉满潜走了,空气中的热气就随之一起流失了许多,他不自在地抱起胳膊,道:“没有,药剂的成功是要看运气的,而我恰巧是近亲结合所生,可能基因里就和他们实验室留存的正常人样本不同吧。也难怪家主怕成那样,做了46次……”
“哥!”满潜打断了他。
苏缪闭了嘴,这件事的曝光,无论对他还是对满潜来说都是一件不想回忆的往事。
满潜克制地收敛了目光,侧身藏起自己不能自如行动的胳膊,只在苏缪面前露出完好的一面,还有脑袋上那根看起来气鼓鼓的呆毛。
苏缪噎了一阵,然后干巴巴地找补道:“苏柒丰应该想打实验室的主意,但他暂时不会有机会接触到这些,我早在很久之前就已经派人监视了当年所有的知情者,还去圣布拉德州考察过,那里……唔,有很多新的地主雨后春笋一样冒了出来,恐怕很快就能复兴了。”
满潜一双眼睛盯着苏缪沾着泥泞的裤脚,总觉得这样的污渍出现在这个人身上,很碍眼。他轻轻说:“嗯,哥,你尽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吧,关于侦查、寻人、看孩子、思考家里钱够不够用之类这种琐碎的事,以后都可以交给我去办。”
“……”苏缪撑着下巴,眼尾的光微动,他修长的手指波澜不惊地在满潜大腿上点了点,“你要做我的大后方么?”
满潜扭过脸,笑着:“我更想当你的贤内助。”
苏缪:“……”
满潜忙道:“我开玩笑的,哥,你别生气啊。”
。
苏缪回到弗西公学,收到一个短信,他若有所思一阵,转头往教学楼走去。
一间铺满了明亮月光与星光的音乐教室,偶尔传出几声曲调美妙的乐声。苏缪推开教室门,看见许淞临背对着他,正坐在一架钢琴前。
苏缪注意到,他身前的钢琴,正是当年许淞临在学校唯一一次独奏时使用的那架。
流泻星光洒在琴身。
一曲完毕,许淞临的手指静静盖在琴键上,没有回头:“怎么样?这么多年,我的水平有下降么?”
苏缪懒懒道:“你弹错了。”
“嗯,但这是为你一个人演奏时专属的曲调,和小时候的记忆一模一样,”许淞临说,“你看,就算我们记住相反的曲调这么多年,但现在还是可以走到一起,可见一点小小的偏差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对吗?”
苏缪挑眉:“或许是这样没错。”
许淞临道:“最近你还好吗?”
苏缪只轻微一哂。
许淞临低下头,盖上钢琴的琴盖。忽然唤道:“阿苏。”
“嗯?”
“你曾经说,你我是一辈子的挚友。”
苏缪作深思状:“我说过吗?可能说过吧,我对很多人都说过这样的话。”
“但我不想要这样的关系,”许淞临道,他的语气中带上了一丝任性,“我不想要你只是朋友间的关心,我想你能离我更近一些,与我更像一点。”
“你应该已经看到了吧,我家族里一支占股百分之十一的家臣向你投诚的拜贴,”许淞临含笑道,“他背叛了我,想要去追随你。百分之十一的股份,多么庞大的数字呀,价值足足比骆殷那个愚蠢天真的穷鬼送给你的红墙多了数十倍的联邦币。”
苏缪随意按着琴身的手抬起,放在了许淞临身上,把他推远了些:“看来许少爷也没传闻中那么神通广大,竟然连自家人都看不住。过年的时候,你这位舅舅不是还常常给你包最大的红包么。”
“因为他畏惧我,”许淞临说,“他觉得我迟早会卸磨杀驴,就算关系再亲近又怎么样,不被我在意的人,永远不会真正得到我的垂怜。”
“我其实在他生出这个心思的时候就已经第一时间察觉了,你知道的,管理一个这么大的家族很不容易,我不能让自己的家臣随便生出异心,每个人都必须随时在我的监控之下,而他是第一条漏网之鱼。”
许淞临嗅着苏缪身上让他安心的味道,轻轻闭上眼:“你知道,这次他为什么可以成功对你示好吗?”
苏缪:“为什么?”
“因为我没有阻拦他,”许淞临压低嗓音,原本温润的声线在极致安静的环境下显出了几分偏执,“接受拜贴吧,那是我为你送来的聘礼。”
第60章
“咔嚓”一声。
许淞临脸上一僵, 低头看去。
苏缪手里捏着随身带的手铐,举起来示意了一下,许淞临的手被迫跟着抬起, 随着苏缪的动作左右晃了晃。
“麻烦搞搞清楚,你见谁下聘这样寒酸么?”苏缪说着, 弯腰,准备把另一边的手铐拷在凳子腿上, 被许淞临抬手阻止。
许淞临说:“手铐嘛, 铐在这里才好。”
他握着那枚空手铐, 游移到苏缪的手腕上, 小指触及苏缪白暂滑腻的皮肤,在苏缪青色的静脉血管上轻轻掐了一下。
他问:“可以吗?”
苏缪没有回答,反手握住许淞临手腕上的手铐, 收的更紧了一些。
许淞临轻轻“嘶”了一声, 苏缪却不见有松手劲的趋势, 冰冷锋利的金属卡在凸出的手骨上,刀割似的。
血丝渗了出来。
“好啦, 阿苏, ”许淞临终于笑出来, 好像这种疼对他来说不算什么, 眼神里透出某种心满意足的愉悦, “来看看我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吧,我想你一定会喜欢的。”
苏缪抬眼,碧色的眸子猫似的, 非常名贵的品种,带着矜娇和一点不容易察觉的任性,没有任何一个人会拒绝这样的眼睛。
苏缪道:“是吗?我很期待。”
许淞临脸上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怔愣, 也许是很久没有听到苏缪用这样的语气同他说话,也许能听出来苏缪只是随口敷衍,但他的心里还是忍不住开始雀跃起来。
胸腔微微震动,许淞临不自觉牵住了苏缪的手,看他熟练地解开自己手上的手铐,就像看一个为即将离家的丈夫低头整理领带的妻子。
许淞临含笑带着苏缪走入了另一个房间,和音乐教室隔了半条走廊。
他说:“为了防止我们作曲的过程被打扰,我把礼物放在了更远一些的地方,小心脚下。”
苏缪注视着他挺括的背影。许家并非世家,家族中也并不像其他贵族那样在意虚礼,像走路时的仪态,看人时的表情管理,这些需要经过长时间打磨和训练的东西,有时一些真正的贵族子弟都会忘记,唯有许淞临从始至终做到最好,毫无破绽。
推开门,一个苏缪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先前苏缪去酒吧解救喝醉的阎旻煜时碰到的特招生蜷缩在阴影里,肩膀一耸一耸的,像是在哭,而他旁边,白思筠漂亮而可爱的脸轻轻扭过来,抬起了湿漉漉的眼睫。
那泪水中似乎有意思委屈和质疑,犹带怒气。
许淞临也有点意外:“你怎么会在这?”
“我之前撞到了晓岚被人叫走,说辅导老师有话问他,”白思筠说,“我知道辅导员一般不会随便叫人过去,肯定会出什么事,所以跟过来了,果然……不,我是说,幸好。”
他环视一圈,好像看不懂眼色似的,问:“会长,苏……学长,晓岚他好像很难受,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也没有反应。”
许淞临脸色沉下来,好像精心准备的惊喜被人打断的不爽,但他很快恢复平静,点点头:“是啊,小白,这件事我来处理,你先回去吧。”
白思筠刚要起身,突然,衣角被那名特招生——晓岚拽住,带着湿痕的脸抬起,表情中充满了恳求。
许淞临加重语气:“小白。”
白思筠被他不算友善的语气吓到了,身上惊惧地一抖,下意识看向苏缪。
置身事外的苏缪:“?”
紧接着,就听到白思筠用某种非常、非常古怪的音调缓慢说:“可晓岚刚刚告诉我,要我去找殿下求助。他说自己已经是殿下的人了。”
闻言,许淞临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顿了一下,苏缪瞥了他一眼,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说:“他真是这么说的?”
上一篇:VIP可以跳过表白吗
下一篇:Beta今天也不肯复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