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对 第24章

作者:小狗呜呜叫 标签: ABO 先婚后爱 近代现代

从地下车库里驶出,旁边就是汇入主路的道路,林承安鬼使神差地没有立即驶入,而是把车停靠在靠近餐厅的路边。他放下车窗,掏出一根烟点上,安静地一个人待着。

烟雾在寒风中飘散的时候,他终于看到季潜以很慢的速度从餐厅里走了出来,omega每走一步都像费劲到像是在挪,怎么跟行尸走肉一样,林承安边弹掉烟灰边想。

季潜坐进那辆林承安叫来的车后,他那个瘦弱的背影也就不在林承安的眼睛里了。

事实证明,今天邀请季潜来吃饭就是个错误。

林承安嘲弄地盯着那辆车混入车流,为自己感到可笑。

第28章

季潜浑浑噩噩地回到了家,下车时他满腹心事,没看清台阶,险些没一头栽倒在马路上。

就连司机赵江勇都看出这个omega的精神状态欠佳,说难听点和灵魂出窍没两样了。

赵江勇也是热心肠,上次他送林承安从分公司回市区时,这个同程的omega就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趁季潜还没走远,他的头探出车外,大声叮嘱道:“季先生,您慢点走啊,小心脚下。”

季潜闻声回头,秋日的夜晚狂风呼啸,他形单影只地站在昏黄的路灯下面,席卷而来的风从衣领处灌入,把他的大衣吹得鼓起,给人一种下一秒他就要被吹跑的错觉。

他对赵江勇挥挥手,又说了句什么,可惜风声太大没有听清,看口型可能是谢谢之类的话语,之后他转身一步步走远。

直至季潜的身影消失在小巷的拐角,赵江勇移开视线,他任务完成,到了和领导汇报的时候了。

他拨通了林承安的电话,听筒里的铃声响了十几秒就被接了起来。

“人送到家了?”林承安的的声音平稳到没有波澜。

“是的,按您的要求。”赵江勇据实说道,“我没着急走,亲眼看着他走进居民楼里,才和您打的电话。”

林承安嗯了一下,电话里响起一个短促的“咔嚓”声,烟草燃烧的声音清晰地传入赵江勇的耳中。

没有下属先挂断领导电话的道理,赵江勇以为林承安还有事吩咐他,耐心地等了一会儿,结果半晌过后,林承安只是在安静地抽烟,一个字都没有说。

赵江勇跟了林承安也有五六年的时间了,芯通集团的司机班有十几个人,但林承安每次出行首选都是点他开车,足以证明他在洞察人心和服务领导上有两把刷子。

“呃...”赵江勇的心思百转千回,要说领导点爱听的,还不能被发现故意讨好,这里的门道多着呢。

他仔细深思熟虑了一番,打好了腹稿,开口道:“林董,有件事我想了一下,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无论当讲不当讲,只要林承安不打断,赵江勇都要继续往下讲。

“这事和季先生有关,我看季先生状态不大好。一路上我和他搭话,他也很少回应,就目不转睛地对着前挡风玻璃发呆,车都进入到他家的地段了,他就跟看不见似的,还是经我提醒,他才恍然下了车,结果在没走两步就差点摔上一跤。”

“我是觉得他有点奇怪,因此想着和您汇报一下比较好。”

赵江勇小心翼翼地说完,就听到林承安淡淡道:“你倒是观察认真。”

“哈哈哈,都是职业病。”

赵江勇绝非因为季潜是omega,坐他的车他就要偷偷打量对方,他也算是服务业,谁在他都要观察的,不然怕没能及时觉察对方的需求。

林承安那边静了两秒,说了声,“知道了。”,接着他就利落地结束了通话。

听到话筒里的忙音,赵江勇得意把手机放进车里的收纳匣,他就知道他没猜错,林承安迟迟没挂电话,果然在等他说季潜的事。

这个季潜...赵江勇暗想,他拥有着那样一张漂亮动人的脸,连憔悴时都有别样的美感,也难怪林承安会挂念。

林承安的烟瘾不大,平时也就应酬时,出于社交目的才会抽个一两根,但今天自和季潜在餐厅分别后,他只要一想起季潜就感觉喉咙很痒,腺体也热热的,不是很舒服,只能靠抽烟来缓解。

因为这个原因,书房里洁净的烟灰缸里,此刻已经盛满了杂乱的烟蒂,林承安在不知不觉间抽完了半包烟,同时这也意味着他满脑子都是季潜。

这不是一个好的信号,季潜对他的影响似乎太大了。

林承安思考起来自己都暗自讶异,凡是认识林承安的人对他评价都是冷静自持,对于情绪有着绝对的把控力,他什么时候竟变成了一个在喜怒哀乐上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人了。

如果是被亲近的人影响也就算了,但这个人是一直以来都在和他作对的季潜,林承安怎么想都觉得不妥。

即便中间季潜帮过他的忙,那可能也是由于与生俱来的正义感,方才发生的事已经证明了,季潜厌恶他到了无法容忍的地步,光是闻到他的信息素就要吐了。

他再去打扰就是自讨没趣了,况且林承安作为alpha应有的脾气也不允许他这么做。

林承安若有所思地解锁手机,他从联系人找出“讨厌鬼”这个名字。

点进去后,他和季潜所有的聊天记录随之一览无余,其实总共看下来只有短短几条,聊天的内容也是些琐事,但现在再看这些平淡无奇的对话,不知怎的居然让他有种心烦意乱的感觉。

光着盯着这些字,他的后颈皮肤不知什么原因就烧了起来,是腺体又在犯毛病了,林承安熟练地摸了摸那块凸起,幸好情况不算严重,应该不需要注射抑制剂。

再度把视线放回在手机屏幕上,林承安点击“讨厌鬼”的头像,进入到选项页。

他的目光落在加入黑名单这个按钮上,思来想去,最好的解决方式也就是如此了。

城市的另一边,季潜在老旧的楼道里拾级而上,老小区没加装电梯,季潜每日上下班都要爬七层楼梯。

他扶着楼梯栏杆,头顶的灯泡因年老失修也是坏的,眼前通往顶楼的台阶尽头一片漆黑,像是在吸引季潜走近后将他毫不留情地吞没。

这条他本该早已适应且习惯的路,直至今日季潜才察觉出它是如此地难走。

花费了平时多好几倍的时间,季潜终于站在自家防盗门前,家门的钥匙就拿在手上,他尝试了几次却插不进锁孔里。

可能楼道里缺少照明,季潜他看不清锁孔所在的位置,也可能是他的手太抖了,哆哆嗦嗦地总是找错的方向。

他明明就在近在咫尺的门口,却把钥匙对准都做不到,始终到达不了目的地。

为什么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季潜脱力地顺着门框下滑,钥匙掉落在他手边,他抱着头蹲在门口,眼眶酸涩到即刻就能涌出滚滚热泪。

他总是这样,与成长相伴的痛苦地告诉了他:他是个注定得不到幸福的人,他早该认命了,可是为什么呢,他还是会难过。

自出生时,他的不幸就已有迹可循,天生的信息素缺陷给整个家庭带来了无尽的争吵。他的父亲指责何文心在嫁入季家前曾在娱乐场所工作过,一定是她不良的生活习惯和卑贱的基因才会使小孩出现问题。

何文心也不是善茬,当即和季丰强对峙,指着季丰强的鼻子骂他在外面找野女人,说他最应该反省,他不检点的私生活才是这一切的根源。

而年幼的季潜就坐在地毯上,麻木地看着父母二人歇斯底里地吵架,连用小手捂着耳朵都懒得再做。

此时,距离季潜被查出患有信息素丧失综合征已过去了六年,父母该做的检测,能想到的治疗方法都已经用尽,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他们脆弱易碎的婚姻关系没有让他们成为并肩作战的队友,而是使他们成为了相互攻击的敌人。

他们厌倦了领着季潜一次次奔波于各个医院,却只能听到医生表示对此无能为力。

所以,在很寻常的一天,没有任何征兆的,季丰强和何文心地放弃了对季潜的治疗,他们不约而同地把季潜看作一个失败的作品,他们还很年轻还有别的机会,没必要把精力和时间都浪费在一个注定残疾的小孩身上。

他们仍常常前往医院,但却不再带着季潜。几个月后,利用基因筛选手段,何文心如愿怀上了一个百分百正常的孩子,她和季丰强也彻底冰释前嫌。

前段时间他们频繁激烈爆发的争吵就跟从没有发生过似的,他们遗忘了所有的不愉快,心无芥蒂地回到了之前如胶似漆的阶段。

一开始,季潜还在为父母不再吵架而高兴,但当他发现原来父母的和解来源于对他的放弃时,他却可耻地希望能回到从前。

彷佛什么都没有变,季家上下都在热切地盼望新生命的诞生,夫妻二人恩爱非常,他们还为了弥补钱前一胎的错误,一起参加课程学会了新手父母如何进行科学胎教,来帮助宝宝健康发育。

他们的生活回到了正轨,不再充斥着疲惫和谩骂,至于季潜,不知道什么时候起被他们抛之脑后。小孩子在家里饿不着冻不着,有一口吃的就能长大,用不着操心什么。

季潜知道自己被父母抛弃了,从何文心不再每天检查他的腺体开始,他就渐渐成为了家里的隐形人。

对于这件事的接受是长期且阵痛的,季潜的撒娇、打滚、甚至撒谎说自己好像能闻到自己的信息素,都换不回何文心对他的一丁点关心,季丰强也是一样,他只会面无表情地对季潜说:“你是哥哥,要有责任感,总在争宠算是怎么回事?”

即便季潜不懂什么叫争宠,也能很清楚地感受到父母的爱在流失,像沙子不断地从他指缝中漏走一样,不管他怎么努力都是抓不住的,再摊开手,能看到的仅有掌心空空。

在别家小孩都在无忧无虑玩耍,触手就能获得爱的时候,和他们都是同龄人的季潜已经在思考生与死的难题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想:如果不是一个健康的小孩,他就干脆不要活着好了。

也许他死了,说不定父母还会为他哭泣,他能得到他生前得不到的温暖。

而就在季昭南即将诞生的前夕,上天好像听到了季潜小脑袋里的问题,派人来人间告诉了季潜答案。

那是在一个慵懒的午后,午睡中的季潜被发干的喉咙弄醒,他从床上爬了下来。

因为担心脚步声吵醒孕晚期的何文心,季潜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从卧室里溜到厨房找水喝。

厨房里,厨房阿姨和母婴护理师正在忙碌,她们其中一个人在清洁水槽,另一个人在准备晚上的营养餐,但相同的是,她们都是背对着季潜站着的。

也正因于此,季潜听到了她们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你都不知道在你没来之前,太太和先生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屋顶都要被他们掀翻,我也是劳累得很,每天就要收拾残局。”厨房阿姨感概道,好不容易盼来和平的日子,现在她白头发都比之前少了。

母婴护理师接话说:“都是因为大少爷吧,他那病我也听说了,治不好还白花钱。”

“可不是嘛,不再为他治病后,太太和先生反而都轻松了,我话虽不中听,但也是实话。”

厨房阿姨笑起来,眼角的皱纹填满了周围,斑驳如发皱的树皮,她说,“大少爷该庆幸他出生在季家,这要是放我们老家,这种没用的omega肯定是活不下去的。”

年纪尚小的季潜听不出这些话里暗藏的恶意,但他好像从中明白了一件事——他的存在让家里每个人都备受折磨,

如果他消失呢?大家会不会更好,爸爸妈妈有弟弟,而他也会在父母心中更有分量。

小小的季潜认为自己想通了,他解决了长久以来困扰他的难题。

当天下午,他什么都没拿,绕开所有人的视线,站在季家大门口慎重和家人说过再见后,决定一个人赴死。

第29章

夏季的末尾,晌午是一天中太阳最毒辣的时候,浓烈的阳光肆意地在柏油路上形成一个个大小不一的光斑,干涸的沥青都要被之烤化烧焦。

单方面完成和家人的告别仪式后,六岁的季潜头顶着烈日,沿着街边的道路往山下直行。

天气实在太过炎热,大多数人都躲在家里避暑,路边的行人和穿梭的车辆都很稀少,没有人注意到在人行横道上闷着头前行的小孩。

他边走边出汗,汗水滴答滴答地从他下巴往下掉,他伸手擦去后,马上就会有新的汗珠冒出来,根本无济于事。

嗓子也逐渐疼痛,季潜试着靠咽自己的唾液去缓解,但很遗憾没有效果,还让缺水的症状更加严重。

季潜有点后悔出门前没猛猛灌一杯水下肚再走,但他马上想到他就要死了,还管自己渴不渴吗。

那他也不能是渴死的啊。

他走的太草率了,怀揣着满腔的决心就出发了,剩余的什么都没想。

走出社区别墅群后,街道两侧的商店一字铺开,他也路过了一家便利店。

立式冰柜里整理地摆放了各类饮料,仅仅是站在附近,季潜都隐约感觉到冰柜在接连不断地排出的冷气,他不由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翻遍上衣和裤子的所有口袋,却都找不出一个硬币。

他觉得自己好像应该规划一下再出来的,至少不会像现在这般窘迫。

一分钟后,季潜在便利店后门处发现了一个外接水龙头,有一些清洁工具正七倒八歪地立在旁边的墙面上。

可能是工作人员走的匆忙,这个水龙头没有拧紧,有小水珠从出水口成滴落下,和季潜下巴上的汗珠形成同步掉落。

季潜忍耐也到了极限,他嘴里小声念叨着:“对不起,我太渴了,我就喝一口,请原谅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