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宵也
“那是陶真。”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赵钊低低地骂了一声“草”。
他知道了,祝闻声不承认,是因为不敢在陶真面前表现出自己有钱。陶真不傻,可能会心疼一个在酒吧里打黑拳的调酒师,却不可能选择包.养一个打MMA的太子爷。
可撒谎是办法吗?
一个谎言,要千百个谎言来圆。
难道祝闻声能将自己的真实身份藏一辈子吗?
他可是祝家唯一的少爷,不顾一切去打MMA已经是大逆不道了,这会还为了一个少年这么……这么疯狂。
这么多年了,赵钊从没看过祝闻声这个样子,他忍不住叹了口气:“我没话说了……你比我聪明,你肯定都明白。”
“既然做了,就努力一点别被发现。有什么哥们帮得上忙的,直接说。”
电话“嘟嘟”地挂断了,祝闻声收起手机,望向不远处流淌的星河。
不知过了多久,夜晚的凉风终于吹走了他杂乱的思绪。正在他要转身回房内时,隔壁阳台上忽然走出来了一个身段高挑、姿态优雅的女人,正是江姗。
不知为何,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洗完澡,身上依然有些湿漉漉的泥沙,长发也披散在身前。
看见祝闻声时,她挑了挑眉:“好巧。”
祝闻声也礼貌地颔首:“嗯。”
两人同为“被带来的朋友”,今天的交集本就不多,这会站在一块更是无话。
沉默地对视了几秒,还是江姗率先开口:“你房间热水是正常的么?”
祝闻声点了点头:“你的不是?”
“不,我的也是正常的。但夏夏房间里的有毛病,只能出冷水,所以我让她到我这儿来洗,”江姗微微呼出一口气,声音低哑,“她先洗澡,我就出来……透口气。”
阳台的门开着,所以能听见从房内传来的哗啦啦水声。
女人时不时往房内看一眼,神态明显没有厌恶,反而很专注。
祝闻声心中一动,忍不住掀起眼睫,漆黑如墨的瞳孔直直地盯着她。
江姗自然注意到了他的视线,挑眉望了回去。
片刻后,她笑了一声,用手指在阳台横栏上点了点,画了一个对称的“田”字。
“可能是一条边的管道问题,夏夏用不了热水,陶真应该也用不了。”
祝闻声一怔。
“所以,你也可以喊他,到你房间来洗澡。”
说完,江姗就撩了一下发丝,转身回到屋内,将阳台的门关了起来。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祝闻声顿了几秒,还是抽出手机。
给陶真发去的几条信息都石沉大海一般没有回复。
他没有着急,等了几分钟,才拨了一个语音电话过去。
“嘟嘟”的等待声响了一阵子,那头终于接了。
也许是神志不清,陶真还顺手点开了视频键。屏幕里,少年漂亮的小脸染上一阵潮红,灿烂的金发可怜巴巴地耷在额前,眼尾的不知到底是汗还是眼泪。
“…唔…祝闻声……”
陶真一开口,差点被自己沙哑的嗓子吓了一跳:
“你怎么…咳……给我打电话了……”
祝闻声快步出了房,走到陶真门前,语气微沉:“起来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好不好,”似乎是觉得语气太生硬,顿了顿,他又轻声补充道,“真宝?”
【作者有话说】
红包两个字,我说很多次[墨镜][墨镜]
第27章
——“真宝。”
男人的声音又低又沉, 尾音似乎含着近乎叹息的无奈。
这个平常再熟悉不过的昵称从他嘴里说出来后,莫名变了味道,像是一把小锤子“啪嗒”一下敲在陶真的心脏上, 引起了后脊的一阵酥麻。
陶真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分不清到底是因为感冒发烧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强撑着自己从汗涔涔的被窝里溜了出来,头重脚轻地走到了房门口。
“咔嗒”一声,大门打开的瞬间, 他就踉跄一步,撞进了眼前男人宽厚结实的胸膛。沐浴露浅淡的香味, 混杂着长年累月无法退却的跌打损伤药,直直地冲进了鼻腔。
这种味道格外令人安心,陶真毫无自觉,像小动物一样靠着嗅闻了两秒, 才勉勉强强站直:“咳……我这嗓子真是奇怪……刚刚睡觉的时候还好好的……”
少年原本清朗的嗓子如今灌了沙, 干涩到好像一个坏了大半的破风箱, 越说越变调。
祝闻声单手支着他带他回床,视线从屋内各处扫过, 地上散落着几件没来得及收拾的衣服,沾满泥沙;浴室里冷冰冰的, 没有半点热水氤氲的水汽。
十月份的天本来就不如夏日那么炎热。
陶真回房间的时候就已经打喷嚏了,竟然还洗了冷水澡……
不知为何,祝闻声漆黑的瞳眸越来越黑。陶真坐在床边,忽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心虚。
他忍不住用汗湿的手在皱巴巴的衣角上蹭了蹭,很小声地为自己辩驳:“真的, 我身体一向很好的…今天这样是特殊情况。睡一觉起来就、咳咳咳……”
“没问题了”这四个字还没来得及出口, 陶真就感觉脑仁里一阵剧烈的抽痛。他有点难以忍受地皱起了眉, 身体摇摇晃晃。
祝闻声皱起眉,不由分说地将他整个人都塞进了被窝里,没再给他任何狡辩的机会:“陶真,不许逞强。”
“明明知道房间里面没有热水,只能洗冷水澡,为什么不打电话给酒店,或者问问别人?”
“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就要一个人熬到明天上午吗?”
蜷在被子里的金发少年不动了,像是蔫吧吧的向日葵低着头。
祝闻声蹙着眉抽出手机,给前台打了电话,问那边有没有体温计和感冒药。
前台小姐很抱歉地告诉他,因为星空顶酒店入住的人并不多,所以工作人员都是从山下的酒店调过来的,并没有医疗包这类紧急措施,建议他可以上外卖软件搜索一下。
可祝闻声看了看,最近的药房离大禹湾要将近十三公里,这会入了夜,外卖员又很不足,等药到手上至少要两个小时。
两个小时……
太久了。
祝闻声在床边坐了一会,忽然起身,抬腿往房间外面走。
整个人烧得可以煎鸡蛋的陶真略微有点迷糊了,却依然能够感觉到身边的重量忽然一轻。
他握着被角的手用了两分力,说不出为什么那么失落,但还是忍不住小声开口:“你……你要走了吗?”
祝闻声回过头,只看见一向笑容灿烂、活泼热烈到像个小太阳似的金发少年臊眉耷眼地蜷成一小团,声音里有些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委屈。
明明一开始还嘴硬着狡辩说自己健壮如牛,这会儿见他要走了,连眼神里都带了些可怜巴巴的挽留。
不要走好不好?
你不来没关系,但你不能来了又走。
“我没打算走,只是想去问一下你的朋友们有没有空过来,”祝闻声三步并作两步地折返回来,很轻地叹息了一声,“得先找个人照顾你,我才放心去买药。”
“不买药不行吗?”陶真眼睛湿漉漉地盯着他,声音沙哑又黏糊,“我一点也不想吃。”
祝闻声冷酷无情道:“不行。”
“好吧……”
拒绝得这样利落且干脆,祝闻声却并没有再出门。
他去浴室拿了一条干毛巾打湿,搭在陶真的额头上为他暂时降温,旋即又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给某个人打了电话。
因为在生病,所以陶真的听力并不像以前那样发达,只能朦朦胧胧地捕捉到几个模糊的关键词。祝闻声的神情一如既往的冷淡且漠然,但在电话的最后说了两声谢谢。
“……你是跟夏夏他们说了吗?不要跟他们说好不好……”
陶真努力掀开潮湿的睫羽,咕哝着说,“大家好不容易才出来玩一趟…我不想扫兴……”
他的侧脸有些孩子气,说的话也傻乎乎的。
祝闻声的指尖一顿,半晌才拨开他额前潮湿的金发,低声说:“你没有扫兴。”
安静几秒,他说:“真宝,你很乖。”
陶真乌溜溜的双眼慢慢睁大,然后像月牙那样弯了起来,心满意足地将红扑扑的小脸藏进被子里。
祝闻声安静地陪了他一会,终于听见门铃被按响。他轻手轻脚地起身,从赵烨助理的手里接过了保温袋,同时打了一笔辛苦费过去。
赵烨的助理哪里敢收,连忙挥手拒绝。开玩笑,这位可是赵烨本人来了都恭敬三分的“太子爷”。
大半夜的,一个电话打到赵烨那边,把睡梦中的赵烨都一个骨碌吓激灵了,还以为是大禹湾里出了什么事,结果是要跟他借人,去山下买东西……
祝闻声没跟他推辞,直截了当地将钱转过去,关上了房门。
他打开袋子,取出里面的水银温度计简单消毒了一下才让陶真含住,同时又检查了一下赵烨助理带来的药品,按照剂量分好。
五分钟后,温度测量结果出来了,三十八度九。
祝闻声扶着陶真半坐起来,让他用温水送服胶囊。
陶真苦着脸,好不容易才把那些药咽了下去。正要匆匆忙忙地往被子里躲,却见祝闻声慢条斯理地从保温袋里拿出了一个包裹得极好的糖水黄桃罐头。
潮湿的水汽顺着玻璃外壁一点点地往下滑,滴滴答答。
他忍不住一怔,眼睫很快地眨了眨,张开嘴巴乖乖地吃了一口。
清脆的黄桃甜津津的,冰冰凉凉地滑入口中,慢慢地抚去了身上躁动的疼痛。
……
也许是药和黄桃罐头一起起了作用,没多久,生病中的金发少年就窝在被子里陷入了沉眠。
祝闻声松了一口气,却没有立刻起身走人,反而坐在他床边等了一个小时,给他又测了一次温。
果然降下来了一些。
陶真比之前舒服了,松开了紧蹙的眉心。在被窝里翻滚挣扎了一会儿,像条滑溜溜的小鱼一样蹬掉了大半边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