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迟宵也
昨天上的那个热搜的确为他带来了一波泼天的流量,可是也一举将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这不,一早上,他先是被贾嘉抓住衣领摇晃,又听顾行舟那家伙嚎了半天,更别提微信里那些熟悉或不熟悉的朋友了,回复得手抽筋……现在,连断网已久的齐戚都来了。
【真知棒:齐戚哥!我的直播间都被抬了,不知道要封三天还是一个星期呢,你怎么还笑我!】
【齐戚:啊哈哈哈哈哈哈对不起!!】
【齐戚:主要是你和你对象真的好配,你们俩这种颜值的情侣,别说吊打咱们网站那些情侣vlog博主了,就是去拍偶像剧也绰绰有余,上热搜是人之常情。】
陶真莞尔,知道齐戚是在安慰他放宽心,便发了条小狗鞠躬的表情包过去,敲敲打打着自己上热搜的感悟。只是这些字还没来得及敲完,他就见那头发来一段相当奇怪的话。
【齐戚:不过嘛,我知道的,像你男朋友那种阶级讲究隐私,肯定是不会和我们一样出镜搞自媒体的了。别说他家里的其他产业,就说他手底下的Z时代——这就够咱们这些普通人吃个十几辈子的了……】
等等。
什么家里的其他产业,什么手底下的Z时代?
Z时代的老板不是那个大明王朝的朱太子爷么,和他男朋友祝闻声有什么关系?
祝闻声只是一个家境贫寒、靠双手双脚自己打出一片天地的MMA格斗选手而已,跟那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有着本质上的区别——
齐戚怎么会把他们两个认为是同一个人呢?
【真知棒:不是呀齐戚哥,你是不是记错了?我男朋友的确很厉害,但他就是一个靠自己的普通人,不是那位很有名的太子爷。】
这回轮到齐戚愣住了:【啊?是吗??】
【可是那天在体育馆现场看见你男朋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的气质很不一般,和我们当时在Z时代大会上看见的老板贼像!】
【而且昨天的时候,向日葵——向炎,他也跑过来跟我说,当时他鬼迷心窍地想去追你,结果他才投了一个嘉年华,太子爷就跑出来给你砸了十五万块钱,这……】
这可是十五万人民币,不是一笔小数目。
如果不是因为陶真很特殊,太子爷为什么只给他投,而没有分一个眼神给旗下的其他博主呢?
“这……”
陶真也有些愣住了,脑海里像是被糊了一团雾,耳畔嗡嗡作响,一时间竟然没能想出什么辩驳齐戚的话。
他总不好说,因为他和祝闻声其实是包.养关系,太子爷这种级别的人物,不可能愿意被他一个小富二代包.养吧?
见陶真迟迟没有回复,齐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连忙找补:
【哎哟,当然了,你男朋友怎么样肯定是你自己最清楚了,我真是小说看多了,没事做在这儿瞎猜……别把我的话放心上哈!】
不远处响起了悠扬的铃声,安静的教学楼渐渐传来了踢踏的声响,楼梯口涌出了一帮三三两两挤在一块的学生。
一阵微凉的风吹过,柳枝翩翩起舞,陶真也终于回过神,挥散了心中那股有些微妙的情绪。
不会。
应该不可能吧?
如果,祝闻声真的是太子爷的话,怎么可能会同意自己的包养呢?
陶真抿了抿唇,打算等祝闻声出来的时候与他讲一讲这件事,可奇怪的是,本该和这些学生一块下楼的祝闻声半天也没出现。
直到这一大波人都走空了,空荡荡的教学楼里只剩下零星的身影时,陶真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抬步上楼梯。
然而,才刚爬了几节,他就迎面撞上了从楼上下来的祝闻声:“诶,阿声,你怎么……”
见到陶真以后,祝闻声浑身一松,侧身,露出了一个跟在他身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语气匆匆:
“真宝,我刚要带她去找你——”
陶真定睛一看,那眼睛通红的女孩,竟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佟夏!
“夏夏!”他一脸震惊地凑了过去,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手帕纸,“你怎么在这里?一个人过来的?不是……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惹你哭成这样?”
陶真一如既往地没翻到纸,正要将自己的上衣脱下来给佟夏擦脸时,一旁的祝闻声往他掌心塞了一包。
他立刻借花献佛递给佟夏,佟夏抽噎着摇了摇手,示意自己掌心里还有:“我、我们能不能找个,没有人的地方说……”
陶真当然同意,考虑到佟夏现在的模样不适合去外面的餐厅或是公园,他便和祝闻声两人直接将她带回了家,在玄关处找了双没人穿的干净拖鞋给她,又让祝闻声去厨房间为她热杯牛奶。
这一路上佟夏的眼泪就没有停过,直到进陶真家门才稍微好了一些,她换上拖鞋,哆哆嗦嗦地接过祝闻声递来的牛奶喝了一口,勉强平复下了心情。
然而对上一脸担忧的陶真,她感觉到一阵委屈,又是鼻尖一酸:“呜……”
从小到大都受不了看见女孩子哭,陶真简直快给她跪下了,好半晌才将她哄好。
佟夏这会是真的平复下来了,深吸了一口气,有些艰涩地开口:“我和姗姗……不,江姗,是通过一次社团的聚会认识的……”
那种社团聚会和陶真以前参加的差不多,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大帮都会去,所以鱼龙混杂。
佟夏在人群中一眼就看见了江姗,几乎被她迷得找不着北,呆呆地问身边的学姐她是谁。
那学姐顺着佟夏指的方向望过去,当即叹了口气,将那女孩谈了一个抠搜垃圾的凤凰男的事情尽数告诉了佟夏。
佟夏当下就鬼使神差地往江姗的方向走了过去。虽然她知道江姗的性取向和她并不一样,可实在是抵抗不住那种几乎一见钟情的战栗。
巧的是,江姗似乎也没有抗拒她的搭讪,听她支支吾吾地介绍完自己,就微笑着给了她联系方式。两人就此熟络了起来。
佟夏知道江姗不喜欢女人,所以甘愿当“舔狗”,以好闺蜜的身份跟她相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和她在一起的一天。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发展众人也看见了,不知是不是“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佟夏成功“掰弯”了江姗,两人自然而然地在一起,速度甚至比陶真他们还快。
佟夏一直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好不容易才追到了喜欢的人。
但是她没有想到,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又参加了学姐组织的社团聚会,在饭桌上被学姐拉到了一边,指了指当时那个不小心谈到抠搜凤凰男的女孩。
“…哎,她你还记得吧?我之前跟你讲过的,那个贼拉倒霉的女孩,”学姐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佟夏震惊的神色,滔滔不绝地说,“人家现在终于时来运转,和一个人挺好的男生在一块了,呐,身上就是那男生新给她买的蔻驰……”
后来学姐说了什么,佟夏已经完全记不清楚了,一整顿饭都吃得浑浑噩噩。
她只知道,从一开始她就搞错了,江姗根本就没有谈过“抠搜凤凰男”。
明明,在她和江姗相处的这么长时间以来,江姗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在她提起这件事时解释清楚,却偏偏一个字都没说。江姗只笑盈盈地应声,可怜巴巴地说自己以前犯蠢,被男人骗了,所以从此之后对男人封心锁爱。
这种事,往好了说,是暧昧中的心机。
坦白了说,就是赤.裸.裸的欺骗。
尽管这样,佟夏依然选择了说服自己,想要当面和江姗说清楚这件事。考虑到江姗的家在南城、最近正在家里给长辈过生日宴,她甚至都不愿意让江姗跑一趟,反而是自己买了机票飞过来。
发现江珊见到她时的确很惊喜,高兴和开心也不像是装出来的,佟夏心中好过了许多,便暂时将摊牌的念头推后,让江姗继续去宴会厅里忙碌,自己则在厅外的沙发上坐着,打算等宴会结束再说。
这一等,就等了许久。
她实在是受不了了,才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
然而就在厕所门口,她意外碰见了跟弟弟聊天的江姗。
看不清她弟弟到底是什么神色,只能听见声音,语气好奇且试探:“……外面来的那个,是你交的女朋友?”
江姗轻哼了一声,声音有些冷淡,是佟夏从未听过的语气:“关你什么事?”
“随便谈谈而已。”
随便谈谈而已。
怀揣着对恋人的期待,跨越了上千公里的距离,在宴会厅外面等待了半晌,她得到的,就是这一句,随便谈谈而已。
佟夏如遭雷击,傻傻地将这短短的六个字来回咀嚼了一遍,嘴里鲜血淋漓。
“如果真的不喜欢我,觉得同性恋很讨厌,直接拒绝我就好了,为什么要骗我,耍我?”
“明明没有跟那种男人谈过恋爱,却在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装出一副可怜的样子,是在期待我像狗一样摇尾巴逗她开心吗?”
“为什么说很喜欢我,最喜欢我,最爱我,但是到别人面前,就只说自己是‘随便谈谈而已’?”
“……”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情绪卷土重来,可这一次陶真却没有再开口劝佟夏不要哭泣,反而坐起身,轻轻地,将她的脑袋压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彻底绷不住了,放声大哭,滚烫的眼泪透过衣领,几乎浸湿了陶真的心。
陶真垂下眼,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她的后背,终于等到女孩哭够了,声音沙哑地问:“……怎么办啊陶真。”
“我是真的喜欢她……”
空气仿佛在一瞬间凝固了,四周安静下来。
女孩昨天一夜没睡,这会累困到了极点,陶真在祝闻声的帮助下将她抱到客卧,为她轻柔地擦了擦脸,这才小心翼翼地关上房门。
等出来之后,陶真闭了闭眼,完全忘了自己的事情,只深深地吐出了一口气,跟祝闻声说了一声,便抽出手机去阳台,给顾行舟打了个电话。
房间内一片死寂,只有祝闻声安静地站在原地。
他黑沉沉的瞳孔发颤,空攥了好几下手指,艰难地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无法开口。
他是不是,也算是骗了陶真?
明明他也有无数次可以解释清楚的机会,却硬生生拖到了现在,沉湎在虚假的身份当中,却真实地享受着陶真对他的付出,对他的好。
陶真会不会也和佟夏一样,会对他失望,会放弃他,会不要他?
祝闻声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要凝结了,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就有一种剧痛在心脏里流窜。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天色渐渐暗淡了下来。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勉强将祝闻声唤醒,他凭借着本能拿出来看了一眼,下一刻却不由自主地怔住了。
……
没多久,陶真也结束了和顾行舟的聊天,神色疲惫地关上了阳台的门。
屋里很暗,他伸手开了灯,发现祝闻声一直坐在沙发上,似乎有些欲言又止,他忍不住关切地问:“怎么啦?”
祝闻声张了张唇,还没来得及说话,大门就被敲响了。
他扭头看向门口,陶真也顺着他的视线方向望过去,有些怔住了。
顾行舟才刚刚接到消息,又不是能原地画圈传送的奇异博士,不可能立马就到。那么,敲门的人会是谁?
陶真有点不可置信,脑海中浮现了一个答案:“难道……?”
祝闻声站起身,黑眸沉沉:“要让她进来吗?”
陶真抿唇,忍不住看了一眼紧闭的客卧:“不。”
他固执地将屋内的隐蔽空间完全留给了沉睡中的佟夏,接着才匆匆拉着祝闻声一块出了大门。
来人果然是江姗,女人一袭精致华美的红裙已经全然不复光彩,向来连每一根头发丝都完好的大波浪这会儿也狼狈地搭在肩膀上,失去了弧度,脸上的妆也掉得差不多了。
说得难听些,现在的她,整个就是一只落水狗。
见陶真和祝闻声走出来,她抿了抿唇,有些不死心地往他们身后看了看,没有看见佟夏的影子,有些失望地垂下眼:“……对不起。”
陶真难得没有搭腔,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不知该如何回应,祝闻声也沉默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