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尘埃星
第39章
柳青岩不愿再多解释,只强硬命令他贴身收好。
陆惊澜不敢违拗,把东西收起来,与师父辞行。
看着陆惊澜离去的背影,柳青岩捋着胡须,摇头长叹,“造孽啊……”
那瓶子里的,根本不是净泉水,世上没有什么能够准确分辨魔修的泉水,那都是书中传说而已。
里头装着的,只是一瓶子由纯粹灵气凝结而成的水。
身怀魔根之人,以魔气为生,无法承载太多天地灵气。
如果那虞追曜真与西州那位有关,一瓶纯粹到凝结成水的灵气足以让他重伤,为陆惊澜争取活命的时机。
这个法子,还是从前雷音偶然得知。
柳青岩只希望是自己多虑了,那瓶水永远没有派上用处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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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门里的事情告一段落,虞影一行四人收拾齐整行装,准备趁早出发。
最激动的人莫过于江岭,他从昨晚开始就睡不着了,下山来到宁和府之后又自告奋勇张罗起了雇佣马车的事,总归一身使不完的牛劲儿。
毕竟时隔这么久,终于能回家了。
作为江家小少爷,江岭不仅银两充足,还处事周到,雇了一大一小两架马车,颜妍是姑娘,单独一辆车,免得与他们三人挤。
颜妍见此安排,很是受用,笑着嗔怪道:“修士之间哪有那么严格的讲究,我也没那么矫情,不过还是谢谢啦。”
除了马车之外,江岭还多租借了两匹好马。
大马车要安放行李,若是坐满了人,还是不太宽敞。他打算和陆惊澜骑马赶路,也免得一直闷在马车里颠簸。
江岭本来打算租三匹马的,结果虞影强烈拒绝骑马赶路,他宁愿坐在马车里颠。
问其原因,虞影答曰:“屁股会疼。”
江岭表示:“虞兄你真是比我还娇生惯养。”
虞影:“……随你怎么说。”
江岭心想,骑马多潇洒啊,坐马车有什么好的?从前在家不出远门,没什么机会骑马,他早就心痒难耐,好容易有机会,当然要骑着高头大马赶路,旁人看了定会羡慕自己。
然而赶路第一天结束,江岭就后悔了。
晚上不便赶路,四人找了沿途的一家小客栈过夜。
看着虞影从马车里一跃而下,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江岭自己却两腿发抖,屁股火辣辣得疼。
他终于知道,原来虞影才是真正有生活的人。
察觉一道幽怨的目光,虞影回头,看见抖个不停的江岭,实在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看着我作甚*?潇洒可是有代价的。”
江岭:“……”
一旁,陆惊澜也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店家小二。
江岭赶紧问他:“惊澜你感觉如何,腿疼不?”
如果陆惊澜也觉得骑马不舒服,那他就能顺势提出明日一起坐马车。
结果陆惊澜摇头,“不疼,你若是不适应,明日还是坐车吧。”
江岭大惊:“都是皮肉做的,你怎么会不疼!”
绝对是在逞强!
颜妍路过,嗤笑一声,道破了真实原因:“陆师兄已经是筑基后期了,你个练气八阶拿什么跟别人比?”
“哎!”江岭泄气,“好吧……”
客栈房间不足,只有三间上房,其中一间早已有人入住。下房是大通铺,也只剩下两名马夫的位置。
颜妍自不必说,需要单独住一间,剩下三人只好挤同一间屋子。
房内只有一张床,但好歹还另有一张榻,今晚必得有人要在榻上将就。
虞影双手抱胸,站在门口,看着不算宽敞的房间,第十次后悔答应跟着陆惊澜出来。
他不想睡榻,也不想和陆惊澜或者江岭之中的任何一个家伙挤一张床。
换了这具弱鸡新身体之后,虞影对睡眠的床铺便格外在意,在不好的床铺上睡一觉起来浑身都疼,他会很烦躁。
江岭却没想太多,他肯定愿意单独睡榻上。
毕竟榻虽窄,但一个人睡无论如何都自在些。真要他在陆惊澜或者虞兄之间选一个人一起睡……
反正他不敢和虞兄睡一张床。
看上去虞影和他们年纪相仿,但某些瞬间江岭总觉得对方和宗门里的那些长老有些像,真睡在一起……他、他肯定会失眠!
先下手为强,江岭抢先提议:“我睡榻上吧,床宽敞又舒服,即便睡两个人也不妨事。”
虞影满脸不爽,但他能说什么,不管选哪个他都不满意。
陆惊澜倒答应得干脆利落:“行,委屈你了。”
“不委屈不委屈,那咱们早点睡吧。”
收拾过后,三人吹了灯安置下来。
江岭睡在榻上,店家给他找了被褥铺上,睡起来与小一点的床其实也没区别。
奔波一日,昨晚又没睡好,他挨着枕头,立时发出鼾声。
而在床帏之后,两道呼吸声交错,躺着的两人没有一个睡着的。
虞影睡在里侧,枕着自己的一条胳膊,侧着身。
陆惊澜习惯平躺,他望着顶上的床帏,呼吸平稳。
夜很静,夜虫在窗外鸣叫,屋内温暖而恬然。
然而虞影忽然“啧”了一声,“你好吵。”
陆惊澜:“?”
“我什么也没干。”他为自己辩解。
“你的呼吸太吵了。”虞影非常不讲道理。
陆惊澜苦笑,“那我去死?”
“……”虞影知道自己是因为睡不着在乱撒气,“算了,你还是活着吧。”
两人沉默下来,又安静了一会儿。
陆惊澜听着虞影的呼吸始终没变,知道他仍未睡着,“睡不着?”
虞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因为旁边多了个会喘气的,不习惯。
“白日在马车里睡多了。”虞影找了个缘由。
“我想也是。”
陆惊澜想起傍晚虞影从马车里出来时,脸上因为瞌睡压出的红印子,忍俊不禁。
“我陪你说说话吧。”
“说什么……”虞影不耐烦,“别闹,过会儿就睡着了。”
陆惊澜无视了这句话,自顾自开始聊天:“你去过村里吗?村里的人种地为生,稍有一些家底的才有能力养牲畜。对农家来说,牲畜金贵,轻易伤不得。”
他娓娓道来,语气平和温柔,虞影不知不觉真听进去了。
“从前住在我家旁边的一户姓王,村里人家大多都姓王。”陆惊澜不疾不徐,“他们家儿子有一次喂了猪忘记关门,猪就跑了出来,追着那十来岁的小孩儿满村跑。”
“那小孩吓得大哭,那家人急得跳脚,却仍不舍得伤猪,一时半会儿手足无措。”
说到这儿,陆惊澜停了下来。
虞影忍不住问:“然后呢,那小孩儿如何了?”
“然后,”陆惊澜道,“那小孩跑到了河边,猪就停了下来,被小孩家里人牵了回去。”
什么玩意儿?
“为什么?”虞影问。
陆惊澜答:“因为猪撵毕河(珠联璧合)。”
虞影:“…………………………”
陆惊澜叹气,“你没笑,看来我说得不好笑。”
到底谁会笑啊……
虞影真受不了,陆惊澜平日里瞧着端方正经,私底下怎么这么幼稚?
“你挺可以的,连讲笑话都离不开猪。”虞影转过身来,“你不该当修士,回家吧,回家养猪。”
“虽然这只是玩笑话,但我家里从前确实养过猪,猪也跑出去过。”陆惊澜道。
虞影盯着他的脸,分明是一张过于白净俊逸的面孔,“真看不出来你是农家子。”
“因为肤色白?”陆惊澜也侧过脸看着他,“你以为我出身哪里?”
虞影张张嘴,却没有立即回答。
离得近了,眼前这张脸越发像某个人,虞影也不知为何会有何种感觉,明明分开看,除了眼睛,陆惊澜的其他五官没有和那人相似的,但放在一起,就无法避免地给人强烈的似曾相识之感。
“我没想过你的出身。”虞影喃喃,“你就像生来便是修士一样。”
不染尘埃。
陆惊澜怔住,似是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虞影忽然蹙眉,随后想起故人的烦躁涌上心头,好不容易因为那个无聊的笑话放松的心情再度变得一团糟。
虞影重新背过身去,没好气道:“睡了,废话真多。”
陆惊澜不知他为什么突然生气,“又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