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间甜橙
她的语调很平,像是在说一件再微小不过的事情。
秦霜意听见这话先是一怔,好不容易才放松的身体再度紧绷起来,她转头看向江梦余的脸,好一会儿之后才低声道:“你真这样问了?”
语气里尤带着几分狐疑和探究。
这可不是刚才随口提起宁王那么简单。
谋杀自己的亲兄长,即便尊贵如皇帝,也会被天下之人唾骂。
皇帝怎么可能轻易将这种辛秘之事告诉江梦余?
“你是不是……”真的给皇帝下蛊了?
除此之外,秦霜意想不到还有什么理由能让皇帝这样听江梦余的话。
虽然上次她这样问时,江梦余否认了,但秦霜意从未打消过自己的怀疑。
江梦余没有正面回答秦霜意的问题。
“中秋那晚,你刚走不久,他就来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打了个哈欠。
所以她就是在那天晚上问的?
秦霜意想起那夜皇帝喝了不少酒,或许他是喝醉了,才会不记得江梦余究竟说了些什么。
可事实真是如此吗?
秦霜意不相信。
她正要再问,一只柔软的手却倏然覆上了她的手背,微凉的指尖在她的手上摩挲着,随后慢慢收紧。
“秦将军。”
江梦余感受着秦霜意的僵硬,她垂眸看向两人重叠的手掌,“每个人都有着一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我不会纠缠不休地追问你。”
言下之意,秦霜意也别打破砂锅问到底。
秦霜意哑口无言。
她对江梦余的了解的确远胜于江梦余对她,江梦余几乎算是有问必答,但秦霜意却很少在江梦余面前提起自己的事情。
江梦余的意思她也听懂了,如果她还想再继续问下去,就得拿自己的秘密做交换。
秦霜意闭上了嘴巴,虽说江梦余没有回答她,可她的态度却让秦霜意明白了什么。
怪不得江梦余那么笃定,她一定会比周美人有用。
秦霜意的呼吸沉了不少,她知道这件事情一旦暴露出去,等待着江梦余的只有死路一条,连带着她也讨不了好。
可秦霜意却并不害怕,比起忐忑不安,她心中更多的是激动。
“那你……”秦霜意艰难地吐出了两个字,她咽了咽喉咙,胸口像是梗着什么,让她难以喘息。
手指缩了又缩,指甲深深地陷进了掌心里,胸腔里激荡的情绪让秦霜意的脑袋阵阵发晕。
她想说的话事关她最大的秘密,哪怕她跟江梦余都心知肚明,秦霜意也仍是很难说出口。
可她实在是太想,太想知道了。
颤抖的手被另一个人紧紧握住,秦霜意只听见江梦余在她耳边低声道,“还不行。”
“再等等吧。”
心脏骤然从高空重重地落回了原地,秦霜意分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失望还是意料之中,她抿紧唇瓣急促地喘息着,脑海中忽然想到了与此毫无关系的另一件事。
江梦余刚才是在安慰她吗?
“秦霜意。”江梦余没有松开手,而是更加紧密地将自己的手指塞进了秦霜意的指缝里。
“我说过,我会帮你。”
秦霜意的心口像是被一只手给拨弄了一下,一股说不清的感觉从心底里涌了上来。
江梦余虽然总爱逗她,但她从来没有骗过她。
秦霜意闭上了眼睛。
江梦余低缓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语调懒散,却无端让人信服,“会有那一天的。”
她明白自己的不甘和坚持。
秦霜意的长睫颤了颤,肩上的重量仿佛骤然沉了不少,耳畔属于江梦余的呼吸声是那样清晰,屋内安静到了极点,可秦霜意的心却久久平静不下来。
她太久没说话,江梦余也没有开口,像是在等着秦霜意平复心情。
等秦霜意逐渐从汹涌的情绪中抽离之后,她才发现江梦余闭着双眼,不知何时已经睡着了。
方才还说冷,此时却睡得很安稳。
秦霜意默然无声地打量着江梦余的眉眼,她一直都知道江梦余容色出众,可她这样安静地枕在自己的肩上,带着平时没有的脆弱和恬静,莫名让秦霜意觉得她比之前更加动人了几分。
或许,江梦余才是最了解她的那个人。
虽然她们之间充满了防备和怀疑,她还几次想要杀死江梦余,可秦霜意不得不承认,从某一方面来说,她跟江梦余其实是同一类人。
她们都有着同样的野心和恨意。
秦霜意想,如果不是初识时江梦余就给她下了蛊,或许她真会跟江梦余成为惺惺相惜的挚友也说不定。
可惜已经太晚了。
只要有噬情蛊在,她就无法做到真正相信江梦余,而江梦余,大概也是这样想的。
秦霜意缓缓呼了口气。
她抬起手臂揽住江梦余的肩膀,将人慢慢放平到床上,这期间江梦余只是蹙了蹙眉心,没醒。
她真的好瘦,身体轻得像一片树叶。
秦霜意扯过被子盖在江梦余身上,她动作很轻地掀开床幔,起身后又转过头,站在床榻边盯着江梦余看了好几秒。
这人睡得很沉,丝毫没有要醒的意思。
如果此时她想做些什么,江梦余大概也反应不过来。
她就这么信任自己?
秦霜意抿了抿唇,她整理完自己的衣袖,又抬眸打量着屋内的装饰。
快速在房间里翻找了一圈,秦霜意几乎没有发出声响来,她一边找,一边留神关注着床榻边的动静。
江梦余动也不动,倒是那条乌黑的小蛇,盘着身体居高临下地冲秦霜意吐着蛇信,那双黑豆白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秦霜意,像是将她所有的举动都看在了眼里。
它会跟江梦余告状吗?
秦霜意没再管那条蛇。
她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信纸,这是在江梦余梳妆盒最下面一层的夹缝里找到的,纸上写满了清秀小楷。
秦霜意快速扫了一遍,发现这竟然是蛊虫的喂养方法,她甚至在上面看见了噬情蛊的名字。
噬情蛊,取心头血,日日灌溉,七七四十九日,即可炼成。
秦霜意呼吸一滞,她想起之前她体内的噬情蛊发作时,江梦余割破自己的指尖让她吸血。
平日里手上时不时传来的刺痛,也在提醒秦霜意,江梦余是如何喂养蛊虫的。
她以为养蛊只需要指尖血就行。
可谁知,噬情蛊竟是要靠心头血来养的。
秦霜意忍不住转头看向床榻的方向。
江梦余那样瘦弱,平时又总是病歪歪的,脸上都看不见多少血色。
是因为取了太多心头血吗?
秦霜意无法想象,江梦余是怎样对自己下手的。
就像她之前为了证明噬情蛊的效果,用飞刀毫不犹豫地扎穿自己的肩膀那样吗?
原来她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
压下心底复杂的思绪,秦霜意将那张纸又放回了原位。
除此之外,她再没在江梦余的房间里找到别的有用的东西。
不过今晚的收获已经足够大了,秦霜意倒也没觉得失望。
她戴好面具,最后深深地看了江梦余一眼,随后翻窗离开了青鸾宫。
屋内静悄悄的,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像是从没有人来过一样,只除了原本半开的窗户被人从外面合上了,只剩下一小条缝隙。
冷风消散,房间里似乎暖了不少,乌云顺着桌腿爬下来,慢悠悠地朝床榻边游去。
一只素白的手按住了它的身体,江梦余睁开眼,神色倦倦,眼底却一片清明。
乌云讨好地用尾巴圈住了她的指尖。
江梦余没再推开它,她的目光落在了梳妆台上,她给秦霜意准备的东西,秦霜意应该已经看到了吧?
……
回到将军府时,洛青溪还没休息,正在书房里等她。
秦霜意取下脸上的面具,看见洛青溪也在,她的目光微不可查地顿了顿。
洛青溪没有注意到她的不对劲,她上下打量着秦霜意,“怎么样,顺利吗?”
秦霜意看起来没受伤,身上也没有血腥味,应该是顺利的吧?
见秦霜意不说话,洛青溪又问:“血呢?”
秦霜意:“……没有。”
洛青溪愣了下,“什么?”
她神情错愕地看着秦霜意,下意识喃喃道:“那你去了这么久……”
她还以为秦霜意已经得手了。
秦霜意避开洛青溪的视线,“她发现了。”
她没再说得更清楚,徒留洛青溪在心里胡乱猜测着。
秦霜意的武功她是知道的,即便是在江湖中也少有敌手,这样都还能被发现,难不成是那蛊女的身边有许多武功高强之人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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