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33
妈妈过来回话的时候,莫父捧着茶盏假装朝别处看,身子却诚实的侧过身微微偏头坐着,耳朵竖的比驴耳朵还长,听的格外认真专注。
莫母斜眼睨他,然后问妈妈,“怎么说?”
妈妈,“顾侯约摸着是晌午左右出的事情,好像前后府里进了几个大夫,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扭头顾府里的下人就慌里慌张的拿着牌子进宫请御医了。”
莫母沉思,“莫不是春水腹中的孩子出事了吧?”
能让顾侯看重的,全府上下也就只有这个了。
妈妈连忙点头,“您真是猜对了!外人只当是顾侯出事了,前后才请大夫进府,实际上是大夫给那春水把脉的时候,说孩子胎象不对,怕是生不下来,顾侯不信,前后又请了几个大夫,可所有人都这么说。”
“顾侯震惊之余,往外走了几步,才到门口迎面就是一阵风吹来,好端端的山一样的人,就这么被这阵邪风吹倒了。”
“虞氏瞧情况不对劲,连忙让人去宫里请御医,这才闹得满城皆知。”
莫母皱眉,“这虞氏真不中用,这样的事情怎么能嚷嚷的所有人都知道呢。”
顾家刚没了儿子,现在未来的孙子也没了,虞氏要是个中用的,就应该先把事情瞒下来,免得府上出乱子,毕竟偌大的侯府里可不止住着他们这一房,还有三房跟五房呢。
妈妈点头,“是这个理儿,只是顾侯怎么说也是经过大风大浪的,按理说不该中风,想来是小侯爷过世对他的打击太大了,眼下唯一的孙儿又没了,这才扛不住倒下来。”
莫母觉得这里头的事情没这么简单,原因之一便是莫书清今日一早就出门了,至今还没回来。
能让莫书清出门的人只有一个——
顾温瑶。
顾温瑶昨日就替父回老宅奔丧去了,这会儿约摸着早已出了京城地界,可要真是这样,莫书清就不会出门。
所以,顾温瑶肯定还留在京中。
莫父听完全程,放下茶盏说,“咱们是不是该去探望一二?毕竟不说我跟他是旧友,单说两家也曾是姻亲,京中人眼里,咱们关系还是不错的。”
莫母看他,“你哪里看出咱们两家关系不错了?”
她可不喜欢顾侯跟虞氏。
莫父有理有据,“舒枫没了的时候,是咱们书清帮顾府忙里忙外,听说温瑶不舒服,更是连夜前去探望,一照顾就是一晚上。”
莫母,“……这也只能证明书清跟温瑶关系好,谈不上莫家跟顾家。”
莫父摆手,“我不跟你掰扯这个,书清呢?”
书清出门还没回来。
莫母垂眼没说话,莫卿安正好从外头进来。
他在边疆历练多年风吹日晒,活生生从白面馒头变成了黑面窝头,虽说糙了些黑了点,但身上那股文生气质犹在,只是两者混在一起显得有些不伦不类,看长相是武将,一开口又是书生。
得知顾家出事,莫卿安叹息,“去瞧瞧也是应该的。”
“卿安,你看见书清了吗?”莫父问他。
莫卿安留在京中任职,只不过调令还没下来,所以闲散家中。
他当初被贬出京,所谓的好友不是同样被贬就是断了往来,现在重回京城他也没地方约人喝酒聊天,只好留在家中教诗语练字。
他走的时候还是襁褓中小娃娃的莫诗语,现在都快长成大姑娘了,因着对他没什么记忆,跟他也不算亲。
可莫书清就不一样了,他去边疆的时候莫书清跟现在的莫诗语年龄相仿,早就记事情了,多年来兄妹二人也有书信往来,关系自然亲厚。
奈何他才回家两天,妹妹就昨日留在家中陪他说了说话,今早就没了踪影。
莫卿安坐下,扭头问母亲,“娘,妹妹呢?”
莫母,“书清有事出门了。”
莫卿安顺嘴一说,“妹妹能有什么事情,怎么出门都没同我说。”
莫母木着脸,“妹妹自然有妹妹的事情,她没同你说那就是你不该知道,该你知道的时候,她肯定会告诉你。”
莫书清向来有自己的主意,且她拿定主意后谁也别想改变,所以莫卿安听完这话也不觉得奇怪。
莫母说道:“顾侯出事,顾府那边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咱们还是别上门添乱了,有什么事情等温瑶回来再说吧,毕竟如今顾府大房这边,她才是能主事的人。”
莫父想起什么,“我记得则成昨日递了折子,难道是要给温瑶请封爵位?”
自从顾舒枫死了后,顾则成就告病在家,所以这会儿递折子,多半不是公事。
莫母抿着茶,慢悠悠道:“给温瑶请封也是应该的,这是他顾则成欠明家跟温瑶的。”
一些事情不是他捂住不提,别人就不记得了。
如今顾府出事,顾侯倒下,圣上那边如何想的,很快就会有答案。
莫母觉得顾府这会儿肯定乱成一团,这才不让父子两人上门探望,实际上顾府里真如她猜测的那样。
虞氏怎么都没想到,顾侯说倒下就倒下。
顾侯昨日还同她说,要给春水找个大夫留在府中看诊,今日大夫来了,却说春水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就算勉强只能撑到六月份。
但,但胡大夫可不是这么说的。
顾侯也是陡然想起这事,当场就变了脸色。
起初第一个大夫来的时候,顾侯还能坐得稳,哪怕大夫说春水脉象不对,孩子怕是留不住,他都能沉稳的挥手让人再去请一个大夫过来。
前前后后请了三个,就差去请御医了。
要是一个大夫这么说,可能会误诊,但三个大夫都这么说,那肯定就是真的了。
虞氏人都傻眼了,自从儿子死了后,她全部的希望跟寄托可都在春水的肚子里,现在大夫说孩子生不下来?
虞氏当场发怒,斥责大夫是庸医,“之前胡大夫来看诊,都说孩子好好的,怎么到你们嘴里,孩子就不行了!”
要不是胡大夫跟随顾温瑶回顾家老宅奔丧去了,她恨不得现在就把胡大夫叫过来,当场把脉给这三个庸医看看。
顾侯听完这话,猛地抬头看虞氏。
虞氏吓得一哆嗦,气焰顿时全无,只捏着巾帕慢慢抽泣抱怨,说她儿命苦。
顾侯手撑着桌面勉强站起身,耳朵里一阵嗡鸣,早已听不清虞氏在哭什么,只喃喃低语笑起来:
“我当她是兔子,就算逼急了咬人也没多大威胁,如今看来,她是蛰伏在我眼皮子底下披着兔皮的蛇啊,这才一着不慎被她咬断命脉。”
春水腹中的孩子如果保不住,这事顾温瑶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当初春水才刚有孕,就是胡大夫把的脉。
先是让舒枫绝后,再要了舒枫的命,为的就是没人跟她争这个爵位。
顾侯到现在才反应过来,大顾氏的病肯定就是顾温瑶的手笔!她借着这次奔丧离开京城撇清嫌疑的同时还骗他上折子为她请封。
顾侯算计半生,以为把顾温瑶这个女儿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以为她图谋的只有内宅权力,谁知她胃口极大,目标从来都是爵位。
到头来他才是对方手里的一枚棋子。
顾温瑶当真是好谋算啊。
要了顾舒枫的命,要了大顾氏的命,接下来是不是轮到他了?
看来,这次回不来的只有陈管家了……
顾侯对顾温瑶从来都是怀疑警惕居多,今日却是头一回对这个表象温和乖顺的女儿心生恐惧。
顾侯木讷的往前走,双脚无意识般,摇摇晃晃往外,直到脚下踉跄一瞬,他才猛地回神清醒,手下意识扶住门框。
他从自己刚才的反应想到了顾舒枫。
枫儿是吃了药,那他呢?
顾侯瞬身血液瞬间凉了个通透,颤声开口,“我要见……”
“圣上”二字还没说完,迎面就是一阵风吹来,顾侯瞬间木头一样失去意识,等再醒来的时候,就是能听能看不能说不能动了。
虞氏坐在他的床边哭,哭的他心烦却骂不出声。
“三房五房那边都在问,问你怎么了,还说家里不能没个主事的,让我赶紧过继一个孩子来支撑门庭,”虞氏又气又憋屈,“你都这样了,他们怎么光记着算计爵位。”
“要是温瑶在家,肯定三言两语就能把他们挡回去,以往温瑶当家主事的时候,他们吃喝用度全仰仗着温瑶,可敢顶嘴半句,见到我也是夹着尾巴绕路走,恭维还来不及,又哪里敢闹到我面前,逼着我去做事。”
虞氏这会儿开始觉得顾温瑶好了,甚至忘了自己昨日还恼怒顾侯给顾温瑶请封爵位的事情,左右看一眼,低声问:
“侯爷你说温瑶还回得来吗,至少她是真拿我当母亲的。有她在,谁敢对我放肆。”
她虽不懂大局,但也不蠢。
要是爵位落到三房五房手里,那她这个侯府夫人日后在府中怕是连个主事婆子都不如。
虞氏哪能接受得了这种待遇落差,前后对比之下,她觉得爵位给顾温瑶也是好的。
顾侯听的两眼一黑,嘴巴张张合合,可发出来的只有气音,甚至因为张嘴想说话,口水都顺着嘴角往下流。
他嫌弃虞氏蠢笨,虞氏这会儿也有点嫌弃他邋遢。
虞氏站到旁边,让下人给顾侯擦拭,嘴里还骂着,“还有春水那个贱婢,趁着府中忙乱,竟卷了细软带上丫鬟跑了,早知道就该先把她打死才是!”
当初之所以把春水留下来,就是看在她腹中舒枫血脉的份上,不然就凭她害了她儿子的性命,就该跟如情一样的下场!
现在好了,人偷偷跑了,找都找不到。
虞氏还说,“我已经让人快马去追温瑶了,府上出了这样的大事,还回去奔什么丧,赶紧回来守着家业才对。”
顾侯这会儿都想蹦起来骂虞氏了。
要是把顾温瑶叫回来,岂不是如了顾温瑶的愿?他现在恨不得把爵位给两个兄弟都不想给顾温瑶!
他晕倒前之所以想着面圣,就是想跟圣上说顾温瑶的狠辣阴毒!
这样的女子,怎么配承袭他顾家的爵位!
虞氏见他越来越激动,手脚抽动到床板都在轻晃,连忙上前安抚,哭着说,“我就知道侯爷跟我想的一样,刚才说‘要见’的时候,肯定也是想着要见温瑶吧。”
顾侯,“……”
虞氏自顾自的说,“我也是出了事情对比之下才知道温瑶的好,侯爷别急,温瑶马上就回来了,等温瑶回府,一切就会好了。”
顾侯,“……”
等顾温瑶回来,他怕是彻底别想好了。
【作者有话说】
虞氏:你好不好的我不知道,但我要是不作妖,应该会过得挺好的[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