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程知舒还天真地以为是自己伪装得很好,睡醒了就忘,也没听见奚从霜的耳旁低语。
直到临近期末,带着满脑袋重点回家的程知舒碰见有人搬家,起初她没发觉是谁,侧身避开忙碌的佣人们,没有留意周边看向她的目光。
她踏上熟悉的道路,往深处走去。
在寻找回文海的路上,程知舒总是不容易迷路。
她把自己想象成童话故事里的勇士,书包成了重剑,一路披荆斩棘就能和高塔里的公主重逢。
晚上开饭前,奚从霜问:“你今天心情不错。”
没有一个学生会拒绝暑假,考完期末考就是暑假,程知舒确实心情不错。
程知舒点头:“是呀。”
奚从霜唇边多了几分笑意:“那就好。”
暑假刚开启第一周周末,充当空中飞人将近一个月的奚晗苒出现在文海,硬是留下蹭饭,表达她的感恩。
奚从霜:“文璨又没给你留饭?”
奚晗苒:“里面都没人了,谁给我留饭?”
终于想起自己干了什么的奚从霜:“也是。”
奚晗苒喝了点酒,有点醉,脸庞泛起红晕:“有些事情我不能亲自做,总会显得难看。”
“但是我谢谢你,终于不用看见他在我面前晃……这一杯酒就庆祝我丢人现眼的爸终于带着他双倍丢人现眼的宝贝儿子搬走!”
奚从霜以果汁代酒:“不用谢,我本身就不是因为你。”
奚晗苒醉眼朦胧,指指点点:“你真是越来越傲娇了,傲娇已经退市了。”
“……”奚从霜扬声,“小刘!有人喝醉了,把她带去客房。”
小刘:“哎,来了来了!”
直到这时,程知舒才明白那天奚从霜问出那个问题的真正意思。
——你是因为惹你厌烦的人走了感到高兴吗?
程知舒低头喝果汁,露出一双红红的耳尖,她怕自己再不低头,太明显的笑意会被发现。
明明她没喝酒,心情也已微醺。
“崩坏值-1。”
熟悉的声音响在奚从霜耳边,红若宝石的身影在她眼前打转,如实播报:“当前崩坏值21,请宿主再接再厉。”
奚从霜:“……”
她第一次觉得这系统的提示音实在煞风景。
*
以前每到季节变幻之际,奚从霜总要遭些罪。
多年病号的她本以为拥有足够的经验,提前做好准备,认真复健,没有一点松懈。
之后也事如人愿,腿部状况恢复良好,幻痛大大减轻。
奚从霜却一时松懈,不继续她的摸鱼大业,于是在换季期间不小心着凉生病。
文海因为主人的病倒陷入沉默,奚董也过来了一趟,漏夜离开。
所有人都动作轻缓来去,生怕把房里的病人吵醒。
奚从霜觉得自己睡了绵长一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初初醒来时忘了自己在那,习惯地喊了一声:“杨护士……”
伏在床边的人影动了动,迷迷瞪瞪地伸手摸住奚从霜的手:“姐姐你醒了?”
杨护士不会随便碰她,杨护士更不会喊她姐姐。
奚从霜瞬间清醒了,想起自己在哪:“知舒?你怎么在这?”
睡得太久,沙哑的声音把奚从霜也吓了一跳,轻咳几声清清嗓子。
程知舒揉着眼睛:“你睡了一整天没醒,我替了小刘姐的班在这待一会,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床边也不知道被趴了多久,柔软的床面被压出凹陷,床单也被压皱,像是小动物窝着睡觉留下的痕迹。
奚从霜在昏暗灯光中恍惚片刻,那一瞬间她也说不清心里有什么想法,慢了半拍答道:“好像没有。”
这反应,不像是没有的程度。
程知舒不太放心,总算是理解为什么小刘姐经常紧张这紧张那的心情,也忍不住用相同的态度去对待。
奚从霜的确拥有比寻常人更强悍的意志,只是相对的,她的身体实在是脆弱。
她经常不以为意,不知不觉间,就发现自己病了,依然不以为意。
什么叫皇上不急太监急,这就是。
程知舒:“齐医生就在楼上客房住,要不要我把她叫来?”
“不用了。”奚从霜问,“现在几点了,是什么时间?”
程知舒摸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把画面亮给奚从霜看:“晚上十一点了,你睡了一整天。”
她收起手机:“姐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下楼去……”
现在的奚从霜实在没有胃口,抓住她的手:“时间不早,你累了吧,要不要睡觉?”
她刚看见了手机上的时间,今天是周日,明天程知舒还需要上学,就不用陪着她这个病人继续熬着。
其实她也没什么的,只是忘记节制,过段时间就能好。
“……?”
程知舒一顿,困麻木的大脑被奚从霜双眼盯得打结,结结巴巴道,“…这、这多不好意思啊。”
奚从霜不解:“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睡觉而已。”
难道说程知舒脑子里还没放下过报答的念头,死犟不肯回房间睡觉,照顾她这个病人?
她还不至于压榨高中生。
程知舒:“……”
她表情在奚从霜的目光中渐渐变得空白,呆滞一会后,渐渐变得坚定,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双手撑着床面站了起来。
奚从霜目光上移,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或许是房间里太黑,她总觉得程知舒的耳朵红了。
她抬手抽掉发圈,低着眉眼,长发散落在肩背出,耳朵掩在发间,更看不清。
然后奚从霜的被子就被掀开一个角落,另一具带着柑橘清香的身体躺了进来,分走了她床上的另一只枕头。
奚从霜:“…………”
嗯?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奚从霜罕见的愣住了几秒,转头看向身边。
谁知身旁的程知舒已经闭上眼睛,纤长睫毛垂下,眼下阴影明显。
不仅是阴影,还有黑眼圈。
睁着眼睛总被那双明亮的茶色双眼吸引,闭上眼后才发现她年轻的脸庞上有着明显的疲惫。
想来也是,本就学业繁杂,过完暑假升入高三后更是变本加厉。
程知舒为了维持第一名成绩拿奖学金,每天想尽办法半夜偷偷学习,还以为能瞒得过隔壁房间的她。
好不容易周末休息,却把不易得来的闲暇时光用在她身上,怎么会不疲惫?
奚从霜忽然就没了把人叫醒,让她自己回房间的想法,与其折腾这些,不如让她继续睡,反正她的床很大。
只是。
打量的目光缓缓下落,悄然变得深邃。
光影在程知舒侧脸上落下阴影,朦胧细腻如釉面瓷器,隐约能看见她未来长成的模样。
记得那只系统怎么说的来着?
位高权重,孤冷无双,只一人高高在上,高处不胜寒。
听起来就挺苦大仇深的,然而现在的程知舒跟这些形容没有半分关系,倒是粘人。
算了,就这样吧。
渐渐觉得累了的奚从霜也跟着闭上眼睛睡觉,迷迷糊糊中,回想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人误解的话。
应该是有的吧,不然怎么会被程知舒误解……
她闭上眼后,一边的程知舒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闭上眼的奚从霜才松了口气,睁眼眼睛,小心翼翼地深呼吸。
她抱着被子,往身旁看去,伸出的手几度犹豫,最后默默缩回,抱住被子。
虽然同躺在一张床上,但因为奚从霜睡觉姿势实在端正,哪怕是睡梦中也不会乱动,两人之间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不过程知舒已经很满足,低下头,鼻尖挨着被子呼吸,慢慢闭上眼睛。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跟奚从霜同床共枕而失眠,也已经做好了明天要喝咖啡提神的准备,没想到奚从霜气息包围的她觉得太安心睡得很香,直接一觉到大天亮。
病中总是容易脆弱,奚从霜难得的梦见了以前。
这些梦零零碎碎的,也不知从何而来。
很多都是奚从霜认为自己早就忘掉的东西,被压制在脑海深处许久,趁她虚弱又阴魂不散地翻涌上来,扰她清梦。
“你是我们唯一的孩子,爸爸妈妈对你寄予厚望。”
“从霜,我们对你很失望,你一向优秀,为什么会是第二名?”
“你不能一直止步不前,虽然你这次获得了第一,但你不觉得整体比以前更加退步了吗?”
“对无关紧要的人产生多余的感情,向保姆讨要拥抱是非常软弱的事情。”
“你在干什么?奚从霜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
明明早就对这些不在意,对此不以为然,奚从霜依然会猛然惊醒,慢慢感受心脏在胸腔中紧缩,挣扎着跳动。
此刻已经天亮,她身边的位置早就空了,伸手一摸,温度已经凉透。
奚从霜把手从凉透的床铺上收回,抵在额上,薄薄的眼皮垂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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