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别十七
司机嗓音冷淡,语速极其缓慢地道:“他很在意这个满潜,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越来越狭窄的国道上,苏缪的跑车缓缓调整角度,严丝合缝挡在了他们的车前。
与此同时,身旁的黑车极为配合地加速,猛地超过了越野,跃出了这片死地!
他们再想追上,就必须绕过苏缪,但无论怎么变道,苏缪都永远在他们前方,想再追上去,就有不得不撞到跑车,把苏缪也牵连到悬崖的风险!
司机死死咬住了后槽牙。
在苏柒丰没有做出下一步指示的时候,他突然踩下油门,越野车的制动带着苏柒丰往前狠狠一掼。
封闭路段还剩下七百米。
越野紧追着他们的车,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五百米。
满潜看着越来越近的两辆车,左手握方向盘,腾出右手拿出了手机。
两百米。
前方突然出现了一个猝不及防的拐弯,卡着视觉错误,所有人都看见了这一幕,连忙踩下刹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满潜反其道而行地加速,用自己的车滑出一个急转弯,阻挡了苏缪所在的跑车急冲而下的冲势。
然而跑车速度实在太快了,满潜的车身剧震,他魂飞魄散地看见苏缪的车沿着陡坡直冲而下,想也不想地跟了上去。
密集的丛林与杂草交错,视野被遮挡,但也险而又险地阻拦了一点车速。苏缪的车窗已经裂了,额头撞在了方向盘。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醒转过来,朦胧间听到了满潜的呼声。
四周非常寒冷,他似乎把车开进了河道里,半个车身都浸泡着冰冷的水。
苏缪额头上被撞出一道血红的伤,伤口压迫着视网膜,视线猩红。他的右腿也被卡住了,此刻没有一点知觉,苏缪没去管,伸手拼命去推车门。
河水一点一点漫了上来,此刻他的双耳都被水流蒙住了,眼神看不分明,满潜的呼唤越来越遥远,渐渐的,在他耳中转成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清亮的女声唤道:“阿苏,阿苏。”
苏缪拼命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吭声,窒息的痛楚渐渐淹没了他的口鼻,他的双眼覆上了红色的血丝,可就算这样,他也硬撑着没有出声。
周身的水温柔地包裹着他,舔舐着他或淤青或破裂的伤痕,有些是细长的被绳子勒过的痕迹,有些是电痕,有些是针孔。
他难受,他窒息,可他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那道女声慢慢靠近,带上了哭腔:“妈妈错了,不打你了,也不让人给你打针了好不好?那个人在家,妈妈好害怕,你快出来陪陪我……”
她的声音凄惨,分外可怜,苏缪心里软了下来,有些不忍心,犹豫良久,最终还是选择一步步走了出来。
前王妃像堕落到地狱的金发圣母,皮肤惨白,五官美丽而暗淡,看到苏缪的一瞬间,眼睛一亮:“快,快到妈妈这里来!”
苏缪瑟缩一下:“不是说不去了吗……”
“你不去,就没有人能救我了!”前王妃尖利的指甲死死掐着他,“快走,快走,救救妈妈吧,宝贝,我爱你宝贝。”
……
苏缪呛出一口水,猛地睁开眼,恢复了清醒。
他看见满潜满脸是水地跪在他身边,见他转醒,才终于脱力似的倒了下去。
就算这样,他的手也不肯放开苏缪,依然带着十分的不确定攥着他的手腕。
两个人躺在湍急的河道旁,苏缪动了动自己的腿,没有发现明显的伤口,又去检查满潜。
谁知,满潜被他一碰,就触电似的睁开眼,有些仓皇地避开了苏缪:“……哥,你还好吗?”
苏缪的视线转向他软绵无力的右手:“你胳膊……你怎么把我拖出来的。”
“用了点时间,好在你没有挣扎,”满潜提起嘴角笑了笑,叹息道,“万幸。”
“万幸什么?”
满潜:“万幸你还好好的。”
苏缪无话可说。直到他们休息的差不多了,找到一处山洞略作休整,苏缪检查完附近的安全,才有空去看满潜的胳膊。
满潜不自在地又躲了过去:“我没事……哥,衣服需要烤一下,你帮我捡一些柴可以吗?”
苏缪伸出去的手僵在原地,冷声道:“你到底怎么了?”
满潜看着他。
苏缪:“说话。”
“哥,”良久,满潜才道,“你是不是真的很不信任我。”
苏缪猝不及防:“……什么?”
“你有把我当作是你的家人么?有跳过我们之间不存在的血缘,好好看过我吗?”满潜苦笑道,“不过,在你看来,就算有血缘,也不妨碍大家随时拔刀相向吧。”
他抬起眼,认真地说:“实验室的事,是真的吗?”
苏缪立刻反应过来,本能地警惕道:“你从哪知道的?”
“废了很多功夫,但这种公开的秘密,并不难查,”满潜道,“他们曾经拿你做过那些恶心的实验,对不对?哥。”
他的嗓子干哑着,满心的痛苦与心疼无从宣泄,都糅杂在这一个微不足道的称呼里,深深蹙起眉:“哥,如果我可以早一点认识你,早出生几年……”
“那也没用,早几年我们的生活根本不可能有交集,”苏缪心硬如铁地说,“你为什么会及时知道我的行踪,你派人监视我?”
“不……”满潜呛咳一声,“我只是在这辆你常开的车里装了定位导航,登录用的是我的手机。”
苏缪能感觉到他很生气,非常生气,这些怒火包裹在满潜周身化作了见谁咬谁的刺,却唯独尽量避开了自己。
两个人沉默片刻,苏缪起身点了柴火,洞内温度升高,他们却一言不发。从认识以来,他们没有过像这样坐在一起很久都无话可说的状态。不知过了多久,苏缪才开口:“吴珲死了。”
满潜一顿,垂眼“嗯”了一声。
“这事不可能是阎家干的,他们想要杀鸡儆猴,但没有理由直接杀人,”苏缪逼着自己冷静,沉吟道,“他死了,吴家失去独子,这一支贵族迟早会消亡。而大部分贵族都是有自己的势力范围,不太可能随意挪动大本营,辖区内很长一段时间的管辖权或许都会交还给名存实亡的政府和特监属。”
满潜勉强笑了笑:“这么一看,既得利益的人很明显了。”
苏缪尽量让自己平复下来:“行了,现在先看看周围环境,想办法逃出去吧。”
“哥,”满潜忽然叫住了他,“你觉得是我干的么?”
苏缪不耐烦道:“你怎么……”
“说不定真是我做的呢?”
苏缪一顿,随即转身去盯满潜的眼睛:“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这么贸然动手,你、你……”他嘴唇发抖,气到说不出话,咬牙道,“你手上沾了血腥,我怎么和王妃交代,啊?”
满潜听到他这么说,原本脸上一闪而逝的慌乱瞬间消弭,他平静下来,手指发颤地握住了苏缪,硬生生扯出一个笑:“哥,他拿着那些对你非常不利的证据,在阎夫人眼皮底下一日,我就一日睡不好觉。如果我的人再晚到一步,关于实验室的秘密就会彻底大白天下,你也会彻底陷入危险,我不得不这么选择。”
苏缪一把推开他:“滚蛋,你当你自己是什么情圣么?”
“……”满潜喘了口气,躺在脏污的地砖上,右臂疼的发抖,半晌,叹道,“不是我做的,哥。”
他身上有一种异常颓丧且苍茫的气质,眼神有些空,又有些阴郁,因为过度窒息让眼眶出现了细小的血丝,窄小的视野只能放得下苏缪一人:“得知一切后,我的确想过这样做,但我的人刚过去,吴珲就已经死了。”
说完,满潜闭眼等待着,喘息间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苏缪的审判:“这话我就当没听见,下次再得寸进尺,我打断你的腿。”
满潜道:“哥……”
苏缪凶道:“不要撒娇。”
第56章
满潜并没有寻常人那样顺遂温和的童年, 生离和死别一直伴随着他长大,这样的环境注定很难生出多么正直的性格。如果他真的这样表现出来了,那他不是情感障碍就是高智商反社会。
但在苏缪面前时, 他会把自己野蛮的本性,关进温驯的盒子里。
满潜一直不太能把王妃真正当作自己的母亲, 他即便尽量逼着自己去表现的更亲近一些,也无法缓解相处时心里觉得像在表演一场无声默剧的尴尬。校医院长那边, 他也只是当作一个关系很好的长辈去看待。
唯有苏缪, 满潜敬重, 爱戴, 却控制不住地又会对这个人产生占有欲。
由爱故生忧。
满潜看了一眼苏缪下火光下的眼,期期艾艾道:“哥,我胳膊疼, 躺你腿上可以吗?”
苏缪扫他一眼, 没拒绝。
于是满潜美滋滋躺了, 没过一会,他又说:“我们最后的坐标发送给了骆……学长、特监属和我的人, 哥你想猜猜是谁先找过来么?”
苏缪扶额:“骆殷吧。”
满潜酸溜溜地说:“……是吗, 哥你真相信他。”
“毕竟他可以直接调来直升机用。”苏缪无意识地揉捏着满潜的发丝, 目光注视着山洞外, 不知在想什么。
满潜的头发被他轻轻拉扯, 有些难耐地侧了侧头,这个姿势不太舒服,但他舍不得离开:“刚刚忘记了, 还有一波人也知道。”
苏缪:“苏柒丰?”
“嗯,”满潜想起了什么,却又疑心自己看错了, 不太确定地说,“哥,你印象中,有没有见过这样一个男人,方脸,额角比较窄,眼尾上挑而且嘴唇很薄,鬓边染了一簇白毛。”
苏缪想了想,没什么印象:“他怎么了?”
“他不像好人。”
“……”苏缪低头问,“你看我像不像好人?”
满潜这才反应过来,失笑:“说到哪去了。我是说,他就是苏柒丰的司机,当时我看见他的脸了,感觉是见过的,但是一下想不起来了。”
他沉思说:“按苏柒丰的行事风格,他还有利可图,不会想直接要我们的命,但那个司机做事嚣张且无法无天,让我们掉下悬崖这件事一定是他擅作主张,苏柒丰很有可能没有事先料到。哥,他在我跟上你们之后突然开始发狂,要么就是和你有深仇大恨,要么就是对我当时的突然出现产生了极大的不满,不管怎么说,大概率是认识我们两个的。”
苏缪沉默下来,半晌道:“不记得了。”
“应该不是什么很突出的人物,”满潜沉吟道,“之后回去,我把他的样子画下来。”
山洞里灌进的风越来越冷,满潜小心打量了苏缪片刻,欲言又止,侧身抱住了苏缪的腰。
他一直在东拉西扯地找话题,唯独没有提到,方才在水下时,他听到苏缪无意识喊了一声“妈妈”。
满潜原先在得知真相时满腹的愤怒此刻都化作了说不出的疼惜,他想成为坚实的屏障,把什么实验室、王妃、F4之类都通通挡在苏缪八百尺以外。
衣服被烤的差不多,夜风太冷,二人把外衣披上,满潜又另外把自己的衣服给苏缪多罩了一层。
他们又冷又渴,又等了几小时后,推测是自己落水后被水流卷的离之前太远,救援一时找不过来。苏缪当即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满潜掰了一根比较粗的树枝,一边肩膀使不上劲,他只能把树枝用布包了固定在胳膊上,算是给伤做了一个简易处理。
苏缪看他这样,义正言辞拒绝了满潜给他找食物的感人义举,准备亲自下河捉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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