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尼达日落 第29章

作者:阿卡菠糖 标签: 近代现代

赵熙将他的爪子拂下来:“这么快就从失恋的阴影中走出来了?”

身旁人呵了声:“那可不?”

也不知是真走出来了还是在强颜欢笑,赵熙没空理他这么多。

“哥们儿现在是真想开了。”裴铭一脸认真:“外面的世界花团锦簇,咱也不一定非得在那棵树上吊死,你说是吧?

说着拍拍他:“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我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踹都没你这么磨叽,你又没失恋,能不能打起精神来振作点?”

“我认识的赵熙可从不来像你这样,不就是从汇景搬回自己家挪了个窝么?不知道的还以为陈霁尧把你赶天桥底下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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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收拾完家里,赵熙终于同意和他一起去喝酒,裴铭便拉出通讯录开始四处邀人。

电话打了一圈,奈何张赛他们时间都不凑巧,约到最后,还是只有他们两个最闲的人报团取暖。

因为不想再闷在包间里了,这次就没去经常光顾的几家会所。

馥湾对面刚好开了家新pub,裴铭说自己还有酒存在那儿,就提前给老板打电话,让预留了二楼V区视野最棒的卡座。

夜晚狂欢时刻来临,低音炮的轰鸣声震得人胸腔发麻,炫目的灯光在头顶交错闪烁。

裴铭好久没来这种场子里嗨玩了,一来目光就只锁定在舞池里穿着吊带热裤扭屁股的小姐姐们身上。

之前存的酒还剩下许多,赵熙看了一圈没有自己想喝的,便要来酒水单又追加了几瓶蓝方和格兰维特,很快这些酒瓶就把面前的桌子填满了。

裴铭摇摇桶里的冰块,一只手夹着烟看他:“今天咱俩要是都喝醉了,就只能打电话叫你大哥来捡人了。”

以前这项工作,一直都是陈霁尧在做的。

裴铭脑海里储存了很多他们尽兴疯玩之后一个个烂醉如泥的画面,但挺神奇,赵熙酒量的深浅他到现在也没摸出个规律。

陈霁尧如果这天不在,赵熙无论被灌多少酒,至少都能保留点意识、靠自己两条腿稳稳当当从会所走出去。

可若是陈霁尧在身边,估计知道不管醉成什么样都有人给他兜着,就开始肆无忌惮,断片的几率也就高多了。

然后就开始满嘴跑火车,整个人黏黏糊糊挂在陈霁尧身上。

上次过生日,最后明明醉得舌头都打结了,站在游艇甲板上还说要给他的阿尧哥哥摘彩虹。

俱乐部放烟花那次也是,喝醉后一个劲往人怀里钻,又说让陈霁尧跟他穿一样的西装,又说让陈霁尧给他当伴郎的。

圈内一众公子哥的心目中,他赵熙平日里可绝对不是这个形象,这样的反差估计也就是陈霁尧在他身边的时候能看到了——裴铭想着想着,自己忍不住先笑起来。

可笑着笑着,将那些画面全联系在一起,又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有点说不上来,鬼使神差地,还是凑到赵熙耳边问:“你上次喝酒的时候说,陈霁尧把他汇景的主卧让给你,所以你们俩之前……真就睡两个房间?”

赵熙仰头灌了口酒,白他一眼,一副想回答又不想回答的样子。

岂止是主卧,赵熙心想,某人上周还说要把整座房子都送给自己呢,宁愿搬出去,都不愿留下来跟自己待在同一个屋檐下。

十几岁那会儿,他和陈霁尧的关系多好啊,白天一起上学,晚上写完作业就窝在房间里一起打游戏。

冬天屋子里开着地暖,他嫌被子里太冷,就拽着陈霁尧过来给自己暖被窝,或者干脆抱着枕头跑去陈霁尧床上跟他一起睡,打游戏的时候还能将头枕在陈霁尧的肚子上。

可谁知越长大两人反而越生疏,陈霁尧现在被窝不让钻,肚子也不给他枕了。

孟宛以前常把他们是兄弟挂在嘴边,说他们将来无论走到哪都是最亲近的人,赵熙曾经也是这么坚定不移地认为的。

可直到现在才知道这些话全他妈是哄人的。

陈霁尧狠心又绝情,自己为这样一个人难过得死去活来根本就是不值得。

“你要是再在我面前提这个人,就拿着东西立马滚蛋。”赵熙酒瓶磕在了桌上。

裴铭被他吓得一个机灵。

但看他这样,也不像是真的多讨厌人家,这么多年了,他和陈霁尧之间得关系一直挺耐人寻味的。

可背地里究竟怎么回事,说不好听点,连这俩人自己都掰扯不明白。

裴铭想了想,还是决定不触他霉头,遂从他身上收回目光。

笑眯眯又去给他倒酒,闲扯些有的没的,至于那些不该谈论的话题,一个字没有再多说了。

后来台上的乐队撤走,场子里又换了新的节目,裴铭的视线就又被吸引走了。

DJ戴着耳机上来暖场,调试设备的时候,周围气氛安静了一瞬。

可就是这短到几乎可以被忽略的两秒,一个熟悉的人名蓦地在耳边响起,裴铭眨了眨眼,确认对方口中念出的是那三个字:陈霁尧。

再愣愣看向身边人,对视瞬间深拧起眉——很明显赵熙也听到了。

响起的重金属音乐很快掩盖了交谈声,就着面前昏暗的蓝光,两人一同朝方才的声源处看去。

陈愿今晚不知灌了多少猫尿,还敢在那里大放厥词,声音混杂在鼓点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别、别看他现在每天人模狗样坐在恒纳总裁的办公室里,当年我妈掂着行李箱把他们母子赶、赶出去的时候,还不是要蹲在地上把乖乖把他们带走的那堆破烂捡起来?”

“他要不是仗着陈家的势,还真以为自己能在宁海只手遮天了?”

裴铭勾勾唇,望着几米之外的卡座“嚯!”了声,转头再去看赵熙,人早已放下酒杯从座位上站起来。

走向对面只用了不到5秒,陈愿还未看清来人,赵熙掐着脖子将他捞起来,甩手过去就是“啪啪”两巴掌。

陈愿一下被扇懵了,旁边有人站起来撸袖子:“哎你谁啊你?怎么还打人呢?”

在座有人识得赵熙的身份,重重咳嗽了几声,连忙伸手将同伴给拦住。

陈愿酒醒了大半,现在倒是认出他了,拇指擦过嘴角,笑笑:“我当是——”

一个“谁”字还未出口,赵熙钳住他喉管,转眼将他怼在身后的墙上:“好久不见啊陈愿。”

“前段时间忙,少爷我在明梧大道被车撞的事情还没来得及找你清算,你倒先自己送上门来了。”

被他掬着命门,对面人语气倒是恭敬,细看之下眼底却满是挑衅:“二少,旁边这么多人看、看着呢,没有证据的事可不好乱讲。”

“你也知道旁边这么多人看着。”赵熙牙咬得咯咯作响:“当年你才多大啊,大脑发育完全了么能把事情记这么清楚,在外人面前这么编排陈霁尧,我看你嘴巴里那条舌头是不想要了。”

音乐还在耳边咚咚地震着,周围没一个人敢吱声,陈愿目不转睛定定地望过来,突然就笑了:“赵熙,都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了,你怎么还这么护着他?”

赵熙眸底沉下去。

“全宁海现在谁不知道你和陈霁尧闹掰了?”

“放着恒纳整整四个月不管,消失以后害得你雇私家侦探满世界找人,但我猜他原本就是为了躲你吧?”

对面故作惋惜:“你上午从汇景的房子里搬出来,下午关于你俩分道扬镳的新闻就已经在网上传得满天飞了,我还以为你从此以后不会再管他死活了呢。”

“陈霁尧要是知道你在外面这么维护他,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该觉得遗憾呢?”

赵熙虎口力道一紧,眸光狠厉地附过来:“我和陈霁尧之间不管闹成什么样,那是我们自人家关起门来内部的事,轮不到你这个八竿子打不着的狗杂碎在这儿指手画脚。”

“攀上京城来的暴发户在人床上睡了几天,就连自己姓甚名谁都忘了?”

“当初你妈跪在地上是怎么求陈霁尧别对你们母子赶尽杀绝的?你也配在我面前提他的名字?”

脖子快要被拧断了,陈愿觉得自己越来越喘不过气。

当初找去恒纳也不是没被陈霁尧这样威胁过,可陈霁尧只是为了让他知道害怕,而面前男人不知跟自己结了多大的仇怨,指间力道快把人骨头碾碎了,让人怀疑根本就是冲着要他命去的。

陈愿扬头,扒住脖子上的手:“你掐死我吧,掐死我吧!”

“当年我妈没把陈霁尧从恒纳顶楼上扔下去一绝后患,让他找到了机会翻身,才让我落得今天这样寄人篱下处处看人脸色的下场。”

“赵熙,你今天不掐死我,等我以后抓住把柄有机会报复回来了,也同样不会放过你们!”

捕捉到关键词,赵熙眼睛一眯:“你说什么?”

陈愿嘴角一挑,恣意笑出了声:“你回去问问陈霁尧,问他被人像小鸡崽子一样拎着从恒纳天台半个身子探出去的时候,那滋味到底有多刺激多爽?”

“他那时候就只有8岁吧?胳膊伸出去连保镖的肩膀都够不着呢,人家要是一松手,他那条小命就一命呜呼了。”

“我妈说那张小脸当时吓得惨白的呦……全身上下都在打哆嗦,求人放他下去嗓子都喊哑了,回去以后高烧好几天,休息了一个多月没去上学。”

颈间的力道渐松,陈愿忍不住啧啧两声:“你们两个关系好到就差穿一条裤子了吧?我还以为他早就把这事告诉你了呢。”

“那我猜他也一定没给你说过,自那之后他就开始恐高,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呢。”

陈愿一脸看戏的表情。

然而期待中种种震惊、复杂的情绪并未在赵熙的脸上出现。

耳边传来酒瓶砸碎的爆裂声,随即看到对面掺杂着暴怒一双猩红的眼。

待他反应过来之时,断裂的瓶口混和着血迹,早已深深扎进他下颌脆弱的皮肤里。

第30章 30对戒,要独一无二的

赵熙下了狠手,但陈愿他自己行事也不是百分百的光明磊落,最终还是没有惊动警察,但这边闹出的动静终究还是引来一些围观的好事者。

店员和经理上前维持秩序,走到那些人身边,亲眼看着他们将方才拍下的视频一一删除了。

然后该安抚的安抚,该送医的送医,该狂欢的接着狂欢。

某人造下这么个棘手的烂摊子、自己拍拍屁股走了,关于监控的问题还是要给老板再叮嘱一下,刚好裴铭跟对方的关系也熟,最后就只能是他可怜兮兮地留下来打点善后。

赵熙忘记自己是怎么从酒吧里走出来的了,熙来攘往车流穿行的街道,耳边各种声音无意义地交杂在一起,那句无比清晰的——“他那时候就只有8岁吧。”

“自那之后就开始恐高,我还以为他早就把这事告诉你了呢。”

却如同生长在记忆神经中已经生根的咒语,反反复复,失控般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陈霁尧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饶是赵熙自认为已经同对方之间拥有足够之多外人无法介入的默契,方才听到的那些还是远远超出他的认知。

但这似乎并不能归咎于他的过分迟钝,是陈霁尧——陈霁尧他表现得太过正常了。

正常坐在拥有超大环景落地窗的办公室里办公,正常坐飞机陪着自己环游世界登山滑雪,生活里没有流露出丝毫、哪怕是一星半点他恐高的迹象。

但静下心来仔细回忆了下,赵熙突然想到了那次……

那年自己刚刚参加完高考,学生会组织的毕业活动原本是要大家一起去藤校观光的,后来因为其中几个人的签证问题,便改为去邻市一处原生态风光极盛的峡谷徒步。

赵熙被周围几个人撺掇着一起参加了,报名时在“随行家属”那一栏自然而然将陈霁尧的名字写在了旁边。

见惯了城市里千篇一律的高楼霓虹,少爷们又被繁重的课业压力困在学校里这么久,难得有机会来山里吸吸氧、感受一下当地淳朴的自然风光,一个个像撒了欢放归山林的野猴子似的。

赵熙原本就比别人早出发,再由陈霁尧替他背着包,脚程自是比大部队快上许多,没多久就将那些人全部甩在了身后。

峡谷半山腰突然出现了一座木质吊桥,主绳索锚固在山体两端的天然岩壁上,赵熙看得两眼直放光,想都没想就拿着登山杖三两步跑到桥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