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临镜
“谢同僚谬赞。”宋泊道。
“那......”谢长忽然谄媚起来,“宋同僚能不能......帮我也写个匾额?”他跟苍蝇一般搓着手,“我院子的匾额前些时候掉了,刚好想换个新的,可怎么也瞧不着满意的字。”谢长边说边看着宋泊的面色,见他表情如常,他才继续往下道:“现下这不巧了吗?宋同僚的字我甚是喜欢,若今日能得宋同僚书法一幅,我肯定半夜做梦都能笑醒。”
谢长这话说得真诚,倒有些说动了宋泊,他与那些心气高的京城人不同,是真心钦佩他的。
“当然,我也不是白拿,外头写匾额的名家一副百两,我不一样,我给你双倍!”谢长不是恩威并施,他先给一个甜枣而后棍棒未落,等着的是个更大的甜枣,他期待地看着宋泊,“如何?宋同僚考虑考虑?”
宋泊是被谢长开的价打动的,回一趟村里,沿途官府又送来不少贺礼,不过宋泊粗略算了下,院子买完后他身上只剩三百两,用来成亲有些羞涩。他问过曾媒人,京城官家办喜宴,每桌钱约在五两至十五两之间,宋泊不选最便宜也不选最贵,这种一桌十两,三百两只能请上三十桌。更别提其他物什的花销,三百两实在是不够花。
“一幅八十两,可成?”宋泊问,他也不收高,毕竟往后同在官场行事,收个行情价再打个人情折,八十两可是值当。
“不成。”谢长摆头拒绝,“就百两,少了我不要!”
宋泊还是头回见着降价不成自己抬价的买家,经此一回,他越发觉着谢长这人有趣。
两人商量许久,最后还是定的百两一副。
木工店正有笔墨,宋泊将白纸一摊,按着谢长说的字便写了下去。
一开始谢长还担心这店内的笔墨纸砚品阶不高会影响宋泊的发挥,等看到后头他才知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宋泊一笔落下墨痕连续,各字笔锋流畅,或钝或锋,皆恰到好处,尽显大家风范。
“好了,你看看。”宋泊往边上退了一步,给谢长让位置。
谢长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走到字前,正打算抬手抹下,就被宋泊攥着手腕,“这墨得晾会儿,摸不得。”
谢长应该是用惯了好纸,好纸入墨即干,笔一抬起来就能用手摸字,但这店里的纸不同,没等个一炷香时间可碰不得。
经过宋泊提醒,谢长赶紧把手收回来,“好好好,这字可太好了。”谢长连连称赞着,转头与身后的侍人说,“等会干了就叫师傅拿去刻板!”
“是,少爷。”两个侍人应下。
谢长在字的四周打转,越看越是喜欢,又求宋泊帮他写几副,他要把他院子里所有挂着的匾额全都换了。
上工一日辛辛苦苦,回到家就是得看到自己喜欢的匾额才行。
宋泊最终还是给谢长打了折,谢长要了五副字,宋泊收了四百五十两,算是打了个九折。
谢长没带这么大笔的银票,他怕宋泊以为他要赊欠,赶紧叫一个侍人回去拿钱,付钱给宋泊的时候他心里头可美了,都能哼起歌来。
谢家也是扎根京城许久的大家,这点儿银钱对谢长来说不算什么,对宋泊来说确是重要。
有了这四百五十两,他手头便宽裕多了。
谢长双眼放光,瞧着宋泊像是个宝儿,“宋同僚,改明儿我有活儿还能找你吗?”
宋泊不敢马上答应,只说到时再说。
了了谢长的事,宋泊让阿丁与他一道儿把自家匾额扛上马车,谢长可有眼力劲,见宋泊自己亲力亲为,他赶忙让自己的侍人过去顶了宋泊的位置,帮他搬匾额。
“多谢谢同僚。”宋泊道。
“谢什么。”谢长与宋泊站于一侧,“宋同僚帮我解了心头一愿,我才要谢谢宋同僚呢。”
趁着侍人们搬东西,谢长与宋泊闲聊着,“听闻你回了趟老家,南边可是好玩儿?与京城有什么区别?”他自小到大都在京城长大,只听别人说着其它处儿都不如京城,却不知是个如何不如法。
他博览群书,各书各世界,那些写别个城市的书也不比京城书差,故而谢长一直好奇着,只想有机会到别的地方亲眼看看瞧瞧,究竟是书中正确还是人说正确。
“可是不同,往后有机会邀你去我们村里玩。”宋泊道,谢长对他友好,他自也对谢长友好。
“那便这么说定了!”谢长说。
第159章
休息的第二日,宋泊一早就去找曾媒人讨论接下来的成亲流程。纳采和问名过了,便到了纳吉这步。
纳吉这步也是定亲,不过与第一步的订婚书不同,这是真的定了亲,两方都不能随意更改,就算一方权势如丞相,也不能说悔婚就悔婚。
“你可与江公子定个日子,让江丞相那边准备准备,纳吉和纳征两步可一同进行。”曾媒人道。
“我回去问问金熙,到时定了日子再来寻你。”宋泊道。
成亲的事情急不得,纳征得在双方家族见证之下写婚书,江家都是大忙人,得约个时间才好继续下面的流程。
早晨问完,下午时间空了出来,宋泊便直接去了趟丞相府找江金熙。青桥领着宋泊进了院儿,六月的天百花盛放,宋泊一走进江金熙的院子,便瞧着满院的绿色。
“这是我新学会的饮品,你快来尝尝。”江金熙等在院子口,宋泊一来他便攥着宋泊的胳膊往里近,大树下的石桌上摆了两碗东西,走得近了宋泊才闻着一阵淡淡的草药香。
“你用草药做的?”宋泊在石凳上坐下。
“是呀,你尝尝。”江金熙坐在宋泊对面,两手托着下巴,眼睛明亮。
宋泊端碗起来尝了一口,冰凉的饮品入喉,先是一个果味的前调,而后薄荷味渐显,竟是一丝草药味都未尝出来。
大多草药都苦口,这饮料尝来只有草药香没有草药味,入了腹那股冰凉感还留着,可是夏季清凉饮品的首选,宋泊没想到江金熙自己在家里还能发明出新的饮品。
“如何?我想着医馆还可以兼卖这些饮品,与草药相搭,健康还好喝。”江金熙道,这两日他在家里闲着,忽然想着可以把草药与饮品相结合,便动手做了好几款,不是太苦就是难喝,失败多次这才做出这款成功的饮品。
“医馆的地儿你可寻着了?”宋泊问。
先前那个看好的商铺出了差错,江金熙只能重新再寻商铺。
“又看了几家,明儿你陪我一道去看看可成?”江金熙问。
宋泊还有两日的假期,陪江金熙逛个商铺绰绰有余,他应声:“好。”
定下明日逛商铺的事儿,宋泊才把正事提出来说,“这月我想纳吉和纳征,需要你们江家家族的人在,你看看江丞相和江夫人什么时候有空?”
宋茶栽住在宋宅,随时都可以出来参加纳吉和纳征,时间上便不用考虑他,迎合江家这边的时间就行。
“那我得问问。”江金熙应道。
江丞相的事情很多,江金熙也不知道自家爹爹和娘亲什么时候有空,还得去问上一问才行。
翌日,宋泊陪着江金熙逛了几个商铺,最终两人选定一个在东区的商铺,占地三亩、楼高三层、没有后院、租金八两的商铺。
百安馆的匾额由宋泊写,又送到先前做“宋宅”匾额的那家木工店,熟悉的店铺总有安全感,那木工店做个匾额也不贵,宋泊就乐意去那儿。
六月二十二日,天大晴,宋泊结束一个半月的休假,回天少阁上工。
刚回着明净轩,宋泊便发现自己桌上垒了一层书简,他过去一本一本翻来,都是跟工作有关的书简。
“宋同僚,我与你说,这些都是你休假时少卿拿来的文书,你处理了再交还给少卿就行。”谢长从自己位子上跑了过来,热心肠与宋泊解释这些书简的来历,“你若是有什么不会的,只管问我就是。”
“郎君问少郎君如何工作,这说出去不是倒反天罡。”沈端墨坐在位置上忽然来上这么一句,搞得谢长有些尴尬,他觉着经过木工店那回自己和宋泊的关系应该好了不少,“宋同僚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你放假那一个月多,少卿教了我们不少。”
“我懂的,多谢谢同僚好意。”宋泊道。
沈端墨此人妒天妒地,宋泊便打算减少与他的接触,自己靠过去与他说话没准还会被人说热脸贴冷屁股,何必做此无用功。
“嘿嘿,不是什么大事。”谢长挠着脑袋不好意思地退回位上。
郎君的活也不是什么大活,无非就是一些文书分类,再把内容简略抄录就是,宋泊就在格式问题上问过谢长,而后靠着自己发挥,也做了一半。
当日下工,江金熙自己在商铺里忙着装修、布局的事儿腾不出空来,便派青桥来宋宅送了话,说是七月一日那日江丞相和江夫人都会在府上,谈成亲的事儿可以在那日来。
江丞相和宋泊的休沐日子相同,也省了宋泊请假的事情,刚请假回来又请假,可能会给天少卿和天少少卿留下个不好的印象,有碍以后升迁。
宋泊回了宅子,许婆婆正张罗着晚饭,自有了许婆婆,宋茶栽便可以从做饭一事中解放出来,如今这么晚了却没在家中,应该是给江金熙当帮手去了。
宋泊唤了两声简言,许婆婆从厨房里喊话出来,“简言与宋夫人都被江公子叫去帮忙了。”
“好。”宋泊在院子外应了声。刚刚他回来时简言和常乐没有第一时间跑出来相迎,他就觉着他俩也不在家中。
简言跟在吴末身边一年多,医馆的事儿他虽了解得不透彻,但多少也听了、看了不少,一些小事情上没准还能给些建议,便也被江金熙唤去帮忙。
许婆婆隔着厨房窗户问着宋泊,“宋主君,现在能把晚饭呈上吗?”
“呈吧。”宋泊说。
吃完晚饭,宋泊把官服换下,换了身方便行动的衣裳出了宋宅,打算去百安馆瞧瞧,阿丁瞧见他还要拉马儿来,让他给拒了,说饭后消消食,散步去就成。
夜里的京城可是繁华,周边店铺点着灯笼,小摊贩也支了个灯架子,一时间亮堂得像是白日。自夜市放开以后,夜中市集比白日市集更有趣,街上百姓许多,宋泊还得小心着不撞着人。
宋泊沿街买了些小食拎在手中,走到了百安馆。
大老远的,宋泊便看见江金熙站在医馆外头指挥着工人往里搬家具,现在江金熙贷的这个铺子之前是做衣服生意的,有些桌椅板凳还留在铺子中,省了一笔小钱。
宋泊走近医馆,出声唤道:“金熙。”
“宋泊,你怎么在这个时候来了!”江金熙与工人交代完,几下从台阶上走下来,跑到宋泊面前,“上工一日那么辛苦,怎么不在家里好好休息。”
“大姑和简言都来帮忙,我这个做未婚夫君的,当然也要过来看看才是。”宋泊将手里拎着的东西提起来,阵阵食物香气飘入江金熙的鼻子里,“快瞧,我买了烤串和糕点。”
“你怎么知道我还没吃东西。”江金熙高兴道。
一忙碌起来,江金熙便忘了吃饭,现下被这个味儿勾着,他才觉着自己肚子饿。
宋泊牵着江金熙进了店儿,工人搬东西,宋泊便招呼江金熙他们到干净的一处吃些小食。
烤串味道馋狗,常乐闻着这味儿都走不动道,只乖乖坐在四人身边,用期待的眼神看过每一个人。
简言横着将烤串一嘟噜,串上的肉全都进入他的口中,他越嚼越香,吞下烤串后他直夸道:“主君,你买的这个烤串也太好吃了!”
“喜欢吃等会儿我再去给你们买些。”宋泊说。
“那就不要了。”宋茶栽出声拒绝,“等会儿回去还要吃晚饭,光吃这些串有什么用。”她不着痕迹地瞥了宋泊一眼,继续说:“简言还小,这些不干净的东西少买点。”
原来不管哪个时代,烤串都会被长辈看作是垃圾食品。
宋泊随意应了两声,这事儿就算过了。
江金熙吃完小食,便起身给宋泊介绍他医馆的布局,一楼用来登记、放药,前几日做成的饮品和已经印刷出来的医书都放在一楼售卖;二楼是看诊和吃饭的地儿,人非机器总有疲倦的时候,因着这个商铺没有后院,江金熙便在二楼规划了个休息室,可以用来吃饭、休息;三楼便是江金熙心心念念的手术区,为了这个手术区,他专门问了吴末,力求打造得和宋师傅的愈馆一样,除了手术区还有几个短暂住馆区,就是为了让那些做了手术或者身体实在熬不住的人可以在医馆内短暂休息。
宋泊一趟看下来没觉着有什么不妥,以他外人的眼光瞧来,这个医馆的陈设布局已经十分严密谨慎。
听宋泊这么说,江金熙可是高兴,这些都是他自己想出来的结果,且不说实效如何,装修出来就有人夸奖,这就足以令人高兴了。
“聘人的事儿你有在做了吗?”宋泊问。
宋茶栽是个外援,等宋泊成亲的事儿结束便要回村,简言又是宋泊准备培养的心腹,工作中心自会往宋宅那边偏移,也不能当做是个全职工。偌大个医馆只靠江金熙一人定是支撑不起来的,还得招聘一些人进来做工才是实在。
“当然。”江金熙可是骄傲,他胸脯一挺,说:“昨儿个已经有两三个人来应聘了,既有医师也有会计,我瞧着人还行,便招了。”
“如此可是开门大吉,还未开业就有得力助手相助,百安馆可不红红火火?”宋泊顺着江金熙的话往下说道。
江金熙满面自信,“是,到时你有何同僚有个小病小痛,尽管介绍过来就是。”
“得令!谨遵江大夫的嘱托,我定会仔细瞧着每个同僚,他们一有生病的征兆我便带来医馆。”宋泊笑道。
江金熙听了这话,抬手给了宋泊一下,得了他一声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