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临镜
林武玉府中厨师技艺高超,一顿饭吃来十分尽兴。
“对了,还有一事得告知你们。”林武玉说。
“何事?”宋泊问道。
“也是刚传来的消息,叶单越被罢官了。”林武玉道。
“什么?”宋泊和江金熙对视一眼,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儿能让圣上罢了叶单越的官。
叶单越前年北域立了功,被江丞相施了法子送去抓贼寇也抓了些人,算是有功,应该算是圣上眼前的红人才是,怎么会如此突然被罢了官。
江金熙也是一脸不解,他这半年多一直在传福镇陪着宋泊,传福镇离京城远,爹爹又不会把朝中事与他说,他自不明白朝中发生了什么。
把一个四品将军的官职免去,可见叶单越是犯了个天大的错误。
“说江公子当时会被歹人抓至近里村,与他脱不了干系。”林武玉说着又压低了几分声音,“他可能就是主谋。”
“什么!”这下江金熙坐不住了,青梅竹马的人变成了祸害他的主谋,这个消息让他难以接受,虽说他俩早已闹掰,但把他害到近里村来何其歹毒,那么多年的情意,叶单越做得出这般事儿?
“我也不知叶单越为何会这么做,京中也未传出叶单越被罢官的理由,但老师传来的信里或多或少提了些,大抵就是我刚刚说的那个意思。”林武玉说。
京城不传消息却直接罢官,从偏儿的角度来说,反而证实了林武玉的说法。正是这事实在不宜公示,公示出来还辱了官中信誉,京城才会将事儿压了去。
“我真没想到他是这般人。”江金熙心中淤气,端着酒猛喝了一口,这事儿可是气得他够呛。林武玉为人正直,不会编瞎话来唬他,前头怀疑过后江金熙越深思越觉着确有其事,叶家没落,叶单越自以前便不掩饰他对朝堂的野心,为了重复家中荣光,他确实会用上些手段,只是没想到那些手段竟会落在他身上。
江金熙只觉着自己遇人不淑,心中跟吞了口放了多年的烂菜一般恶心。
“罢官以后还有何惩罚?”宋泊问。
“打了五十大板后和叶府其他人一起被逐出京城了。”林武玉说,“我估摸着圣上还是功过相抵了,不然以叶单越的所作所为,定然会被斩首的。”
“如此倒也算他食了自己的恶果。”宋泊说。
第95章
江金熙因着叶单越的事儿闷闷不乐了许久,还是宋泊连着哄了三日,才将他哄得开心起来。
这日,宋泊上了百书阁,辞工一事还得与秦闻当面说明。
“恭喜恭喜,得了案首。”
宋泊刚跨进百书阁,就有同事瞅着他,过来与他庆贺。
“多谢。”宋泊一一回了回去。
韩木秋也来与他说了贺词,宋泊还话回去以后,问:“秦老板今日可会来店中?”
“会的。”韩木秋答,不过现在秦闻还未来,他便拉着宋泊坐下聊着天。
韩木秋先前也是走在科举之路中的人,不过多年未中,他就歇了那股劲,身上背着个童生身份在百书阁里抄书赚钱,日子倒也差不到哪儿去,他便安于现状,只想蜗居一处好好生活。
这些年来从百书阁出去中了的人不是没有,但像宋泊这样,一下场便拿了个案首的人,他可是独一位。
“我听闻此次卷子可是十年来最难,连秦公子自信满满去了,都落了榜下来,宋弟可真是奇人也,竟得了县试案首。”韩木秋说道,他自己考过多年,自知县试卷子难会很难,简单又会很简单,县试这般不稳定常被官员上奏,但因着难和易影响的都是所有人,故而便一直未整改过,只靠考生的真本事。
“秦公子也去县试了?我怎的没在号房看着他?”宋泊问。
“秦公子非霞县人,自不会出现在霞县的县试呀。”韩木秋答。
听韩木秋这么说,宋泊才*发觉自己刻板思维了,“是我一时死板了。”
“这不是案首嘛。”
真是说谁谁到,才说着秦令,秦令就从店门外跨了进来,他县试一直未过,久了倒也不觉着有什么,从开始的难过到如今的麻木,要真让他过了才是个奇迹。只是自己未过,讨厌的人却成了案首,让他心里别扭,不自觉出言呛道:“不过瞎猫抓着死耗子,也值得与他人说道?”
秦令此人没半点儿本事却骄傲自大,明明都已成年,却还像个未长大的孩童一般,这种人与他讲道理他是听不明白的,宋泊便懒得与他争论、计较,“秦公子说的是。”
宋泊这么回答,秦令觉着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之上,心中来气却因着未过县试缺了几分底气,“你也别嚣张,宋兄也是童生,到院试谁在前头还不一定呢!”
秦令口中的宋兄说的应该是宋申闻,县试三年两次,上年办了一次,今年也办了一次,宋申闻上年四月过了府试,因着自己余县尉女婿的身份又摆了几场宴,名声打了出去,成了传福镇中叫人看好的准秀才之一。
“是,你说得对。”宋泊接着秦令的话往下说。
秦令一口气上不来,喘了两下,宋泊没有任何反应他倒是先把自己气了个半死。
秦令找着自己的书箧,拿了便气呼呼走了,没再与宋泊说过一句话。
“宋弟也别气,秦公子就那副性子,不理他就是。”韩木秋也是瞧不惯秦令的脾气,一个读书的文人,遇着不顺心的事儿便随时爆炸,店内不少人都被他骂过,没少在秦老板面前告他的状。不过秦老板本人溺爱自家儿子,这些状到最后都不了了之,大伙儿就只能躲着秦令。
“无妨,我并未生气。”宋泊回道。
秦闻在下午未时中到了店内,宋泊与他面对面说了辞工的事儿。
“我可以应下。”秦闻说道:“往后你若是还想再回来,与我说一声就是。”
“多谢秦老板。”宋泊后退一步,朝秦闻行了一礼。
二月十七日,前往霞县的前一天,宋泊收拾书籍,江金熙收拾衣物,他按着近几日的天气收拾衣物,没给宋泊塞太多件衣服,塞太多用不上还重,过月换了天气要换衣裳,他在让阿朝驱车上霞县就是。
去了县学可就是半封闭式学习,每月只放假两日,那日子定比现在更苦一些,想着宋泊明日就要近县学,江金熙就已经开始心疼了,不过这等苦定是要吃的,县学里的教谕都是文学大拿,听了他们的课肯定受益匪浅。
“你去了县学有什么不如意就传信出来,我帮你教训他去。”江金熙说着。
这话听来像自家孩童要上学,家长不放心一样,宋泊心底觉着好笑,“有丞相哥儿做我后盾,我看谁敢欺负我呢。”
“你去了县学要是菜品不满意就传信出来,我给你雇个厨师,每日顶点做饭过去。”江金熙再说。
这些嘱咐都是江金熙爱的表现,宋泊走到江金熙面前,牵住他的手放在胸口,“我是去上学的又不是去吃苦的,县学好歹是个官家学府,条件不会差到哪儿去的。”
“我就是担心。”江金熙答。
“你这般担心,那你去当我的书童呢?”宋泊说。
富贵人家的公子去县学都要带书童,县学里也就学生和书童能进,学生的家属都只能在院外租房相陪。
“说什么呢,我才不。”江金熙说:“明儿个有个小手术,师祖要我主刀,那可是个好机会,我才不去当你的书童。”
“好好好,那我便等着江公子成为医中圣手。”宋泊道。
入夜,宋泊在家中吃了晚餐后,由阿朝驱车上了霞县,明日一早就得去县学报道,辛苦凌晨起床,还不如在客栈内住一晚舒舒服服地去上学。
宋泊住的还是上次县学住的那间客栈,店老板瞧着宋泊,热情相迎,“宋公子,今日可要住店?”
“住一晚,给我个标间就是。”宋泊说着,将铜钱放在桌上。
店老板一枚未数,把铜钱尽数推回宋泊身前,“宋公子可是我们客栈的贵人,这房钱我便给您省了。”
“何出此言?”宋泊道。
“宋公子是案首,借着您的名声,住我们店的客人多了不少。”店老板说。
县试过后,住客栈的学子少了很多,众多客栈都有了空房,与他们相比,他们这间客栈的客人还相对多一些,都是听了案首住过这间客栈才来的。
“那是两码事,哪儿能省房费呢?”宋泊道。
“于我们而言,宋公子就是贵人,省贵人一晚房钱是应该的。”店老板又把钱推了回去,“来人,带宋公子去上房。”
“欸!”店小二应声,拿上房牌带着宋泊上了房。
舒服睡了一晚,卯时中宋泊起了床,穿戴整齐背上书箧,到了县学门口。
县学内的杂役打开门来,见门外站着个文质彬彬的文人,便出声问着:“可是宋公子?”
“正是。”宋泊点了头。
“请随我来。”杂役带着宋泊进了县学,县学不愧为县中学府,府中书香味极浓,县学中陈设都由实木和大理石所制,一路上遇到不少学子站在路边拿着书卷轻读,明明还未到上学时间,大家却都已经在努力学习了。
“宋公子是新来的学子,需得先到教谕面前报道。”杂役领宋泊到了清风馆前,“这处是教谕的办公场所,宋公子请在这儿等候一会儿,容我敲个门请示一下。”
“好。”宋泊道。
杂役敲了两次门,便有声音自馆内传出,说话人声音雄厚,不似刚醒,这县学中人都是卷王,连教谕还未到工作时间,就已经在清风馆内坐着了。
杂役把宋泊送到清风馆内,便反身回去做自己的事儿了。
清风馆内坐着一位头发半白的老者,老者留了胡须,身着一身白色长袍,头戴文人冠,便是一副常年浸润于诗香墨色中的文人模样。
“连教谕。”宋泊抬手,行礼。
先头来的时候,杂役与他说过教谕的姓氏,宋泊便按着杂役说的姓氏,唤了连教谕。
“杨知县给你的文书需呈给我看看。”连教谕说,他未见过宋泊本人,只能靠文书来认人。
宋泊从书箧中将文书拿了出来,“请连教谕过目。”
连教谕缓慢地抬手接过,举手投足之间优雅尽显,他小心地将文书打开来,细细看过后折起,又轻轻放回宋泊手中,“因你已成案首,不考府试,我便将你安排至乡甲班,等会你去库房领了书,在库房门前等候一会儿,乡甲班的学官会领你熟悉学府内部。”
“是。”宋泊道。
“县学不比外头,有些自己的规矩,学官会与你说道,你可得谨记。”每年的案首连教谕都会特别关注一些,这些人是之后乡试、会试甚至殿试榜首的好苗子,若是因着毁了规矩被从县学逐了出去,无了乡试需要的同学、廪生相保,无法参加乡试,那可是遗憾中的遗憾。
“是,多谢连教谕。”宋泊又低了头,行礼。
县学占地面积很大,又有教室又有学生宿舍,弯弯绕绕之间,宋泊找库房也找了许久,领上上学要用的书,宋泊等在库房门口,没一会儿有个中年文士寻了过来,那人便是乡甲班的学官,王学官。
王学官走在宋泊前头,“来,我领你熟悉熟悉学府,明日你可就正式上学了。”
第96章
县学内是两人一间宿舍,王学官带着宋泊到宿舍放了东西。
另外一床上叠着整齐的被褥,边儿的书桌上也堆满的书,一瞧便是有人之位,王学官与宋泊介绍着:“与你同住的学子叫路砚知,是上年考中的学子,不与你同班,他在乡丙班。”
县学内学生作息一致,只是因在红榜上的名字顺序,被分为了甲、乙、丙、丁四个班,甲最好,丁最差。
放好东西,王学官领着宋泊去了食堂,县学内有专门的厨师为学子们做饭,只是这饭菜不可挑,每日就是两菜一汤装做一盘,学子来了拿上一盘就是。
食堂再走便是澡堂,宿舍边装了供人方便的厕房,但洗澡不可在那小小的厕房之中,学府中学子众多,若每人都要在厕房中洗澡,可不得累坏了杂役运水来,所以学府内建了个澡堂,要洗澡就得在澡堂之中。
又看了学府中的藏书房、休息阁楼等基础建筑,王学官才领着宋泊去了学堂地儿,刚在学房附近,便听着郎朗读书声。
“学堂分了乡、会两级,你的学堂就在那头,等会儿下了堂,你就可到里面瞧瞧。”王学官说。
学府内的地儿王学官都带宋泊瞧过了,而后他把宋泊带回了自己办公的朗月馆,与他说着学府内的规矩。
朗月馆是众学官办公的地儿,王学官走到最里头那间房间,让宋泊坐下。
王学官从书架上拿下一本写有规矩论的书交到宋泊手中,“这就是学府中的规矩,其中条律你可得熟记,不多,仅几十条而已。”
与府中学生而言,背个几十条规矩确实不算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