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顷刻,颜色染红了手帕,随手被奚从霜翻折握住。
但荀随凰已经看清了她手上的东西,是血,黑红的血。
奚从霜低低道:“失礼了。”
兴许外面说她浑身带毒的话也没错,她血里都是带着毒的。
红豆端来了茶,从头几回的惊慌失措,到现在她学会了如何在合适的时间端上茶水让她漱口。
也是鬼迷心窍了,荀随凰就站在一边看她动作,没有顺势离开。
她觉得奚从霜有话要跟她说。
这一想法冒头,荀随凰自己都觉得好笑,她可不觉得奚从霜有什么话想跟她说的。
刚刚就不应该进来,扭头就走才是她一贯做法。
她扭身欲走,谁知还是迟来一步,床上传来的声音叫住了她。
“荀帅这么晚来,就直接走了,茶水都没喝上一杯,岂不是显得我招待不周?”奚从霜语气虚弱,竟还是含着笑意的。
荀随凰头也不回,只想说不必了。
烟灰色双眼盯着她背影,慢悠悠接上:“还是荀帅觉得我会在茶里下毒,不敢喝我这的茶?”
简单纯粹的激将法,荀随凰还真好奇了,她到底想说什么,伸手一指外边:“你还知道这是哪吗?”
奚从霜淡定:“将军府。”
荀随凰:“看来你还没有病糊涂。”
奚从霜听出她松口了,转头吩咐红豆去泡茶,红豆本不太愿意,她只好说:“我还不到动不了的时候,去吧。”
都这么说了,红豆只好不情不愿地去了。
荀随凰被引到主屋里坐下,看红豆不情不愿地泡茶。
表情全然出卖了她的心情,她心还在内室里,眼睛也不住往里面看,手上动作却没有一丝怠慢,倒让她觉得有趣。
说起来她上战场的年纪跟红豆差不多大,都是十五岁。
后十七岁袭爵,如今还不到而立,四舍五入也算戎马半生……想着想着,荀随凰心底一阵恶寒。
难道她开始到了看小孩耍脾气都觉得有意思的时候?
红豆奇怪看了荀随凰一眼,转头看外面,夜色深沉,是比白天更冷,也不至于冷到磋胳膊。
她端着茶盏走到荀随凰跟前,放下飘着热气的茶:“您慢用,当着您面泡的。”
荀随凰伸手去碰茶杯,闻言又想笑:“当着我面泡就不能下毒了?你们一蒿堂的人不都是用毒高手,杀人于无形之中?”
红豆一愣,气急解释:“我没有,你要是不信,我当场喝给你看。”
荀随凰却不让她碰茶杯了:“万一你诈我,就这杯没下毒呢?”
“……”红豆头一次后悔当年没有好好读书,“那我喝这壶里的行了吧?”
荀随凰理由多多:“不足为信,谁知道是不是你抹在我杯口上了?”
红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还想怎样?”
要是重来一次她肯定不会看到宗主手札就想睡觉,头悬梁锥刺股都要完完整整地背下来,练就一身下毒杀人于无形的本事。
倒不用像今天这样被荀随凰说的,满身是嘴都说不清。
荀随凰:“你说话好大声,等会被你家宗主听见了她不得好好教训你。”
红豆下意识双手捂嘴,荀随凰拍着大腿笑出声。
“红豆性子耿直认真,你不要逗她。”门后转出一道修长人影,一身青衫,身形清减。
荀随凰转头看去,没想到这奚宗主还抽空挽发,绾住青丝的木簪清雅。
红豆如蒙大赦,快步过去告状:“她非说我下毒!我没有下毒!”
奚从霜:“我给你做证,你把茶也给我倒一杯。”
红豆马上就去了,掐着点似的,奚从霜落座她就把热茶放在她手边。
奚从霜当着两人的面喝了,她笑着看向荀随凰:“将军放心了?”
“没有不放心。”荀随凰一口喝干了杯中茶,水牛般的喝法惊了红豆好一会,她有点心疼宗主上好的茶叶。
奚从霜被人糟蹋了好茶叶也面不改色,还问要不要再来一杯。
被荀随凰摆手拒绝,她今晚还是要睡的:“一会不见,你倒是怡然自得,东西也准备得齐全。”
不像暂居,像是安家。
刚进门着急,没有看清,现在看清了周遭情形,她飞虹院跟这无名小院比起来一个天一个地。
华贵之物并非她没有,只是没那心情,住的地方空的能跑马,东西最多的地方就是她的书房,满墙都是兵书。
但是她不看,那些都是老平定侯留给她的。
奚从霜淡淡:“不算齐全,都是日常所需。”
荀随凰:“……”
原来是个钱多到没地方花的主。
随后都无话了,奚从霜安静喝茶,显得无聊的荀随凰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两人隔着张八仙桌,共饮一壶茶,一块看红豆忙忙碌碌地在院子里走动。
小小的身影很忙,熄灭了炉火,拎起放到一边,从门后拿了扫帚将煤渣柴火扫干净,然后她被一边的萤火虫吸引目光,扔了扫把就跑。
荀随凰一开始没看懂她为什么要扔掉扫把,进门是因为怕虫子找奚从霜诉苦?
很快她就知道自己想错了,红豆刚刚的着急不是害怕,是兴奋,她从屋里拿出一个空的琉璃瓶去捉萤火虫。
在典当行能值千金的琉璃瓶,她就这么拿去捉萤火虫,奚从霜还在慢悠悠喝茶,看得荀随凰有点肉痛。
不是心疼钱,是她以前干过这事,挨过打。
那只琉璃瓶还是御赐的,她拿去捉蝉,被发现后差点老平定侯吊起来打。
荀随凰不再看满院子乱跑的小姑娘,转头望向奚从霜:“茶喝完了,你还没打好草稿?””
奚从霜像是才回神,眼神恍惚片刻,从什么状态中抽离:“打什么草稿?”
荀随凰难以理解:“你不要跟我说,你留我就想和我喝杯茶这种话。”
想好的话被提前说了,她当着荀随凰的面嗯了一声。
荀随凰:“?”嗯?她到底在嗯什么?
“你不信啊?”奚从霜勾唇一笑,“那我换个说法,弃暗投明行不行?”
荀随凰对这个说法很稀奇,有一天她也能算得上明了。
奚从霜:“信王给我下毒,是个狼心狗肺的主,我如今悔也晚矣,也不想让他这么顺顺当当地登基。”
荀随凰也不觉得一介白衣谈论皇位有多悖逆,她随口道:“还有吴王,秦王残了怕是受不住,再不济你就去挑没成年的皇子,母妃健在,母妃不健在的都有。”
奚从霜目光幽深:“我选你行不行?”
荀随凰目光复杂看去,就没见过那么不要命的人:“无事献殷勤,我说不行,养好了病回你的永都去吧。”
奚从霜的视线跟着她动作而动。
荀随凰起身,好似善意提醒:“今夜的话我就当没听见,你最好趁信王没起疑前回去……我是忘了,你的目的不局限在议和书上。”
奚从霜:“回不去了。”
荀随凰像是听不懂:“什么?”
奚从霜素净手掌端起茶杯:“荀帅何必有此一问,信王从不是用人不疑之人,进了将军府门,我就回不去了。”
荀随凰听不懂:“回不去就回你的冰州去,带上你的红豆赶紧走。”
举着瓶子满院子跑的红豆闻声回头:“原来你知道我叫红豆,你是故意的。”
这回荀随凰没有心情跟红豆闹着玩,大步出门而去。
墨蓝身影被夜色吞没,奚从霜依旧端坐在正堂中,眉头微蹙,像是有什么想不明白。
不多时,红豆带着装了萤火虫琉璃瓶进来,向奚从霜炫耀她的战绩。
“宗主你看,没想到这么冷的天还有萤……您在想什么宗主?”红豆盖好了瓶口,乖巧侍立在一边。
奚从霜暂时没想清楚,她摇头,缓缓起身往内室走去。
身后跟了个亦步亦趋的红豆。
她想:“荀随凰没有不臣之心。”
究竟是时候未到,还是她掩盖得很好,亦或者是……从未想过。
“荀随凰,会是被赶鸭子上架的人吗?”
*
睡了一觉,奚从霜又能站直了带着红豆出门去。
今天难得放晴,奚从霜带着人出去走走。
外面倒是比她想得热闹得多,那日进城天色太晚,昨日又大风,街上无人,便显得清净寂寥,今日一看根本不是那回事。
一身青衫,还戴着锥帽的奚从霜出现在街上引来不少目光,路边摆摊的摊主一看这身上衣料不俗,都大声招徕,推荐自己摊上首饰。
这边女子大多身形高大,气质落拓,见了衣着别致的主仆也好奇,新奇地上下打量。
然后回头说:“这款式的衣裙我们这有卖吗?”
红豆被糖人吸引了注意力,直勾勾往那看,在奚从霜要走时扯了扯她袖子:“小姐……”
奚从霜:“你想要就去吧。”
红豆欢天喜地地去了,对捏糖人的老妪说:“你这什么都能捏吗?捏得像不像?”
年纪小,问这种话也不像找茬,她是真心好奇的。
老妪搅着手上的糖,眯眼一笑:“不说十分相似,神韵是有的。”
红豆开心了,从兜兜里摸出铜板:“那给我捏个……荀将军。”
老妪搅糖的手一顿,隔壁银簪子的卖货郎也一愣,都转头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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