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淮青山
荀随凰:“她的死也有蹊跷?”
“的确有,贤妃是中毒身亡的,她的近身女史也在同一天死了,对外宣称是主动殉主,据传她很擅长模仿字迹。”
奚从霜语气平静地说出当年真相,“也是从那时候起,皇帝知道秦王母子是冤枉的,圣旨已下,就这样翻案有损英明,相当于当着全天下的面承认自己做错了,便将错就错下去。”
只是这样还不够,秦王死了还要将他弃尸荒野,无法面对。
奚从霜:“有贤妃的前车之鉴,皇帝很轻易地相信了吴王也会诅咒他的事情,吴王也知道自己被搜出厌胜之物,凭对方多疑,自己必然活不下来。”
恐慌之下直接跟皇帝撕破脸,怒骂他杀子杀妻,不得好死。
直接把建兴帝气到吐血,差点瘫痪在床。
思绪回到现在,奚从霜说:“贤妃死得突然,身为亲子的吴王肯定有所察觉,但他耐性极佳,直到他的王府上也出现不应该出现的厌胜之物。”
他没有荀随凰幸运,有人先一步及时转移并毁掉了东西,众目睽睽之下在自己王府里搜出了这种东西,当真百口莫辩。
所有事情都串联了起来,造成无数人命的巫蛊案,源自于建兴帝的轻信多疑。
奚从霜脑子闪过审讯官记录下关于婉贵妃对自己的诅咒和谩骂,视线落在眼前人身上:“吴王和吴王的死都和我有关,婉贵妃掌握的关于贤妃的证据也是我给的,入宫之后我就让人控制住了她,不让她自尽,可以说是恶事做尽。”
“你会害怕我吗?”
“……”荀随凰久久不能言,事实上她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听到了奚从霜问她会不会害怕,她第一反应便是自己出生入死,闯过尸山血海,怎么可能会听了点往事就觉得害怕。
很快她就意识到,奚从霜问的“害怕”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害怕。
站在她眼前的奚从霜,不再是江湖宗主,现在是太女,将来是皇帝。
都说人心易变,奚从霜这番话像是在问她怕不怕自己将来被权势影响也变心,可她也不想想,会变心的人根本不会说这样的话。
“比起这些,我更想问你,”荀随凰抬眼,手碰上了她的侧脸,指尖轻*轻碰过眼下,“十天内做那么多事情,你是不是很累?”
奚从霜本能抬手握住她手背,强行压抑的情绪得到了满足,察觉到手下的手背在动,她用了更多力气握住,抬眼看去。
荀随凰没办法,又动了动手:“不回我就是不累了。”
奚从霜还真点头:“的确还好。”
荀随凰看不下去,还好个屁,人都把自己当灯油熬怎么可能还好。
她就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你到底还记不记得自己是个曾经身中剧毒的病人?好全没有学人家逞强?”
奚从霜从善如流:“那我很不好,体内余毒还没散干净,每天晚上都很冷,一个人的话睡得不好。”
不得了了,荀随凰紧张起来了:“真的吗?”
奚从霜没忍住,唇角翘起:“假的。”
荀随凰:“……”
把手抽走,扭头就走。
才走了几步就看侍女朝自己走来,说:“将军,热水已经准备好了,现在要用吗?”
荀随凰应了一声,站定在原地回头,奚从霜还在原地,歪了歪脑袋,面露疑惑。
最终还是她转身走去,抓起宽大衣袖下的手腕,把人拖进房里。
夜色渐渐深了,荀随凰在床上躺下,也不知是不是今下午睡得太久,现在竟睡不着。
她翻身坐起,屋里只留了一盏灯,灯火幽暗,床上的人只能看见房中央的屏风。
奚从霜也住在主院,只不过她在偏房暖阁睡,那里本是荀随凰冬天才会过去的房间,比这边更加温暖。
想起梅林里听到的话,什么余毒未清,夜不能眠……
弯月如钩,披衣出门的人推开了房门,手持烛火走向暖阁。
满脑袋想法的人即将碰上暖阁房门时忽然醒悟,自己这样贸然夜袭,好像也是扰奚从霜清梦的一员。
算了,明天再看吧。
虽然奚从霜自己就是大夫,但是她还是听过医者不能自医的话,谁说大夫就不能讳疾忌医的。
她看起来就很会讳疾忌医的样子。
肯定要想办法让她给另一个信得过的大夫把把脉,好问清楚情况。
记忆里口吐鲜血的场景后知后觉让荀随凰产生后怕,她之前见过的会吐那么多血的人大多都死了,侥幸活下来的都身体虚弱,恐怕命不久矣。
“怎么还不睡?”
荀随凰刚想走,里面传出了奚从霜的声音,要走的人顿时没动了,停在了门前。
果然,里面细微动静过后,有人走近了门前,打开了门。
门后是一身宽大中衣的奚从霜,洗尽铅华的她在夜色中颜色淡得几近剔透。
奚从霜以为她有什么事找自己,又问:“怎么了吗?”
荀随凰:“我睡不着,就想过来问你冷不冷。”
奚从霜一愣,摇头说:“我不冷。”
荀随凰没有信,要眼见为实才放心,在对方否认的同时把手心往扶在门上的手一摸,触感冰凉,哪有她说的不冷。
她不满道:“你骗人,手那么冷还说不冷。”
奚从霜失笑:“可是我一直都是这个温度,可能我刚刚在看书的缘故,没有及时把手收进被子里。”
现在无论奚从霜说什么,在荀随凰听来都是在狡辩,她叫来了侍女烧水灌汤婆子,自己也没闲着,把人往房里推去。
“都入夏了,你出去打听打听,还有谁的手是这么冷的。”荀随凰也是奇怪,“你自己就是大夫,你不知道自己现在这状况不对吗?”
奚从霜一噎,没敢说她习惯如此,要是说了肯定免不了一顿被说。
可她说与不说,都被荀随凰看透,心想养身体之事得提上日程。
最叫人操心的不是明着抗拒的人,就是这种闷不吭声,问了也不说的。
看见床边翻了一半的书,随手拿走,在奚从霜抗议之前按住她肩膀,荀随凰俯身压住:“不看了,睡觉去。”
奚从霜没办法,只好躺下,眼睁睁看着对方把自己的睡前读物清走,还拿来了侍女灌的汤婆子,沉甸甸的东西往她手里一放。
她自己往床边一坐,拿出大将军的气势盯奚从霜,说:“你睡,我看着你。”
从奚从霜这个角度看,能看见柔和的光亮温柔地蒙在荀随凰脸上,雷厉风行的大将军也变得温和柔软。
在这时候会不得寸进尺的,就不是奚从霜了,被压进被子里的手探出,缓缓地,顺着荀随凰的手背往上滑。
“刚刚还不觉得,现在有你在,真的觉得有点冷,你陪我一块好不好?”奚从霜动了动身体,让出了点空位,“这张床不大,刚好我们一块睡,互相取暖。”
荀随凰:“……”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集妖妃与昏君为一体的储君,大晚上不肯睡觉,忙活着把大将军往自己床上拉。
没能抗住诱惑的人被拉动,躺在让出的空位上。
后背附上一具温凉躯体,张开怀抱将人环抱住,双唇在光洁的后颈落下一吻。
荀随凰瞬间一麻,她的动作被身后人按住,柔声道:“睡吧,晚安。”
*
谁都没想到,建兴年间第一个太女被册封后做的第一件立威的事情,是为废后翻案。
废后方氏是因巫蛊被废,于冷宫用白绫自尽,连带方氏一族一块被连坐,诛九族。
储君刚册封不久,册封大典也还没过去几天,大赦天下的圣旨都没来得及传遍大永国土,储君上书请求为方后翻案。
这句话里每一个字都叫众人震惊,然而更震惊的事情还在后头。
面对暴怒的建兴帝,太女不卑不亢,当着一众朝臣的面拿出不少人证物证,证明当年的方皇后是无辜的。
荀随凰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在朝堂上向来沉默的她也跟着出列,请求为方后平反,正方太傅清名。
这么多年过去,荀随凰还是忘不了方太傅,那天正好还是大朝会,谷代芳也在场,她见荀随凰出列附议议,她也跟着附议。
不管发生了什么,将军说的话都是对的,将军做什么,她也做什么。
有荀随凰开头,渐渐有人跟着附议,站出来的朝臣越来越多。
可大多数还是按兵不动,坐观山虎斗。
本次上书最终还是被建兴帝压了下去,咬牙斥责奚从霜:“偏听偏信,不堪为储君。”
正待奚从霜东宫属臣人心惶惶,担心会被废,奚从霜却八风不动,只说:“圣旨下不了,陛下废不了孤,该做什么做什么去。”
这群东宫属臣来得晚,还不清楚奚从霜的太女之位都是自封的,自然会有更多办法让自己废不了。
事实也正如奚从霜所说,建兴帝的“不堪为储君”好像是一片落叶,或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无论说多少遍,奚从霜的储君之位稳如泰山。
然而这只不过只是开始,下一次大朝会,奚从霜再次上书请求为方后平反。
这一次附议的官员越来越多,几乎有大半朝臣同意。
不管是附庸还是跟着凑热闹,仗着法不责众看看事情最终结果,看起来确实很人多势众。
建兴帝当场被气得吐血,正要骂奚从霜不孝不悌。
朝臣们也惊慌失措,大呼传太医。
荀随凰也有点慌了,心想皇帝可不能现在就死,这会让奚从霜背上不孝的罪名。
但这些在奚从霜眼前都是小意思,只见刚还领着群臣上书为方后平反的太女殿下一扔笏板,大步跨上丹陛:“等不了太医,孤亲自来。”
说着,她从广袖中摸出扎好的针包,一字摊开,太监忙端来烛台给,扯掉灯罩。
众人:“……”
差点忘了,太女殿下在成为太女殿下之前是做什么的了。
是江湖赫赫有名的大夫,重金难求的大夫,更是治好了陛下因此被认祖归宗的大夫。
奚从霜简单把针尖在火上烤烤,她知道建兴帝现在一时半会死不了,就算要死她也会在方后彻底平反之前保他死不了。
还真当金丝蛊是随随便便就能培养出来的蛊虫?
建兴帝顺理成章的被扎醒了,一睁眼,他面对的不是养心殿龙床顶部的幔帐,而是奚从霜的眼睛,顿时一激灵。
这双眼睛跟他年轻时的眼睛长得很像,现在不像了,因为他老了。
奚从霜单膝跪在一边,衣袍曳地,手边的针包摊开,修长手指捻着另一根银针,说出来的话如数九寒冬般冰冷。
“陛下,请下旨为方后平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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