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临镜
“是,我都按姑父说的做。”宋泊虚心学习。
刘南民本来与宋泊就没有多亲近,最近几日宋泊的表现确是让他又改观不少,许是娶夫郎真的能改变一个人,自宋泊成家,这人是越来越往正道走了。这人变好了又有礼貌,刘南民就乐意教。
教好宋泊,刘南民又去教江金熙。
江金熙长得漂亮,刘南民还以为他与城镇里那些个贵哥儿一样,说起种地只是三分钟热度,等尝着种地的苦就会撂挑子不干,没想着江金熙一连种下十把种子,额头上满是汗却只是抬手抹了一把继续往前挪。
又种下一把种子,江金熙抬头看着刘南民,“姑父,这般对了吗?”
“对了,特别好。”江金熙聪慧,教了他的事儿,他干几个来回就能上手。
两人都上手以后,刘南民便没了话儿教,他撩起锄头,帮宋泊松土,偶有空闲之时他直起腰休息,田里的宋泊和江金熙就跟不会累一样,一直在田间劳作着。
这对小夫夫性子里有相似的地方,一件事不做则已,要做就必须做到完美,有这样的觉悟,做什么事都会成功。
刘南民忽然有种感觉,这方小田地困不住他们,他们的舞台应当更加广阔。
宋泊抬头,正好与刘南民对视个正着,他嘴角一扬,漏出几颗大白牙。
他大抵是想多了,这傻小子怎么闯得了大舞台,刘南民想。
多亏有刘南民帮着,一日农活做下来完成了计划的五分之一,今日过后刘南民便不会天天来,剩下的五分之四就得靠他们自己。
不过按着这般进程,应当可以在去百书阁上工之前就把所有的种子种入土地中。
想象很美好,现实很骨感。
翌日,江金熙大腿内侧酸痛、小腿肌肉酸痛、腰痛、脖子痛、小臂内侧肌肉也痛,整个人就像在夜里被拆了重组一样,浑身上下就只剩个脑袋不痛。
“你第一次做这么高强度的活儿,肌肉酸痛是正常的。”宋泊说,就像他刚搬货那几天,他也是浑身痛得不行。
江金熙躺在床上,翻个身都得深吸气做好心理准备。
“上次你买的那些膏药还有剩吗?”宋泊问。
“床头柜子第二格。”江金熙答。
宋泊按着江金熙的话从床头柜第二格拿出跌打损伤膏,还好当时江金熙买得多,不然就以他消耗的速度,现在有没有药膏剩下都难说。
“我稍稍帮你揉一揉,明日痛感会减轻很多。”宋泊说。
“嗯。”江金熙脑袋埋在枕头里,闷声答道。
活血化瘀,主打就是一个“化”字,宋泊从腿开始,他撩开江金熙的裤腿,将裤子折到膝盖处,他只能帮着揉一些外头的部位,像大腿、腹部、手臂里这些位置,就不合适揉了。
宋泊两指抹上药膏,刚碰着江金熙的小腿肚子,稍一使劲,江金熙就喊叫出声,“轻、轻些!”
“我尽量,但太轻就没有效果了。”宋泊放轻力道,“你得忍着些。”
“嗯。”江金熙背朝着宋泊,脑袋闷着点头。
江金熙说忍就是真忍,只有到实在受不了的时候,才会叫上两声。
宋泊帮着按了小腿和大腿就准备歇了,毕竟其它位置以他现在的身份也不适合动手。
宋泊刚把药膏放在床头柜上打算离开留给江金熙自己上药的时间,就听见江金熙嗷了一声,“哎哟。”
“怎么了?”宋泊转头。
“腰疼得厉害,那儿我自己也揉不着,你帮我揉揉吧。”江金熙说。
说这话的时候,江金熙丝毫不敢瞧宋泊,只敢躲在被子里,漏出一对微微泛红的耳朵。
“那地儿不好按。”宋泊说。
“可是真的太疼了。”江金熙微微转头,一只漂亮的眼睛泪眼汪汪。
宋泊深吸了口气,应声,“好吧。”
宋泊又回到床边,轻轻撩开江金熙的衣服,因着常年晒不着太阳,江金熙的后腰极其白皙,宋泊抹了点儿药膏上去,不知道是药膏滑还是江金熙本来的皮肤滑,总之宋泊的思绪不知不觉飘远了去,有些心猿意马。
后腰处是敏感地带,宋泊的力道加上肌肉的酸痛本就很痛,再加上时不时的酥麻感,让江金熙不自觉地抓紧了枕头。
宋泊自知自己不是柳下惠,再按下去难免起些不该有的心思,所以他动作极快,比起按小腿和小臂时,是敷衍了许多。
“行了,这样应当就可以了。”揉了个十几下,宋泊把江金熙的衣服放下后,还顺带着把被子也给盖了上去,而后就落荒而逃。
江金熙看着宋泊远去的背影,脸蛋通红得像个红苹果一样,可能他刚刚是被鬼上了身,不然怎么会提出那般要求呢,真是羞死人了。
不知道宋泊会不会以为他其实是个浪荡的哥儿。
胡乱想着,江金熙挪了下/身子,又被痛得倒吸了口凉气,这下什么思想都没了,江金熙乖乖在其它隐秘的部位涂上药膏。
好在家中地不算大,宋泊和江金熙花了一周的时间,把所有的草药种子都种进地里。
十一月一日,天上浓云密布,今儿个看起来像是会落雨。
宋泊起了个大早,今天得去百书阁报道,可不能迟到给秦闻留下个不好的印象。
风呼呼吹着,吹得窗户板砰砰往窗框上敲着,发出巨大响声。
宋泊下了床,将窗户拴上,外头的天暗得就像酉时末一样,看着吓人。他把江金熙的被褥掖紧,接着出了卧房门,将门紧紧关好。
趁着现在还未落雨,宋泊急忙洗了把脸就往镇里赶,他前脚刚踏进百书阁的屋檐下,后脚雨就落了下来,豆大的雨滴打在木板上,啪嗒啪嗒清脆的响。
宋泊暗道自己真是好运,再晚几分,就算有了伞,也难逃落汤鸡的下场。
他来得太早,百书阁还未开门,他就只能躲在屋檐之下,等着人来。
等了快一炷香的时间,才有人撑着油纸伞来开门。
开门躲进屋里,那人才抱怨着,“这雨什么时候不下,偏是人出了门才下,真是与我作对!”
天公似是听着这人的话,雨点儿更大,暴雨来了。
宋泊跟着进了店,笑道:“看来天公还是给你面子的,等你进了屋,才下大了来。”
听着宋泊说话,那人才转向宋泊这侧,“你就是秦老板说的宋泊吧?”
“你知道我?”宋泊问。
“秦老板昨日说了你今日会来。”那人把伞折了起来,搁在店外头的石头上,“咱们书店最怕的就是受潮,你的伞也往外头放去。”
“欸。”宋泊应了声,虽然他的伞并未沾雨,但他还是听话地往外放了去。
“我叫韩木秋,在这儿工作了几年,仗着年纪比你大几分,若不嫌弃你喊我韩兄就是。”韩木秋说。
韩木秋算是跟秦闻最久的初代员工,面儿上是个抄书先生,实则是这家店的砥柱之一,秦闻在这儿开了多久的书店,他便在这儿待了多久。
“今日下这么大的雨,秦老板大抵是不会来了,就由我教你熟悉熟悉流程。”韩木秋走在前头,领着宋泊上了楼。
第41章
百书阁一共三层,三层与一、二层的布置很不相同,这儿一个书架也没有,偌大的空间被木板隔着,成了一个个小区域。
小区域中间有一张极大的木桌,木桌旁放了十几把木凳,看着跟宋泊在码头吃午饭时的桌椅差不多。
“这地儿就是咱们工作的地儿。”韩木秋绕开中间的大桌子,走到其中一个位置前,拍了拍木桌,这些小区域的木桌子都朝着外头,只要走过去就能看着字的样子,韩木秋道:“有些对字有要求的客人会上来瞧,看着谁的字合他心意,他就会请谁抄。”
这也是合情合理,如果他是客人,他肯定也会想着自己的抄本一定要由着好的人来抄,宋泊这般想着,与韩木秋并排站着。
“抄书都是有抽成的,你能分着订单的一成。”韩木秋说。
分着一成,这可不是小数目,恒国书籍不便宜,一本书抄下来,薄的一、二两,厚的甚至要十几两,能指定抄书先生的客人家中定然不缺钱,大手一挥,花上个几十两也不是没有可能,如此算来这一成便能分着许多,确实是比在码头搬货赚多了。
“这儿的工钱是一月一结,咱们当抄书先生,一月基础工钱是二两,包一顿午餐,不包住所,多的分成另算。”韩木秋道。
这月薪在传福镇已经算是中上等了,更何况还包了顿午餐,又省去一次不小的开支,难怪那么多穷人家的读书人挤破脑袋都想到百书阁揽个活儿做。
宋泊也是被这月薪吓着,一月收入二两,是搬货工薪资的两倍多,他本来的心理预期就是一两半差不多,这下倒是有了意外惊喜。
“做六休一,有特殊情况得提早与秦老板说。”韩木秋继续说着,他一边带着宋泊参观百书阁,一边把相关的规矩全都说了出来。
“偶有闲着的时候,可以拿店里的书看,秦老板支持咱们考科举,若是考上了还有别的奖励。”
如此听下来,当是他撞了大运,才能来百书阁当抄书先生。
说话间有其他的抄书先生来了,他们也将雨伞搁在门外,进到店里后与韩木秋行了一礼,直接上了楼。
“噢对了,咱们抄书不仅限于书籍,也有可能会有代写信之类的活儿,跟客人秘密有关的内容,你可得烂心底,不得与他人言说。”韩木秋再说。
这事事关职业道德,如果有客人的秘密从他们这儿泄露出去,百书阁的名声就会臭了去。
“行了,你自己再看看,有什么不懂的来问我就是。”韩木秋还有自己的活儿未做,不能陪着宋泊逛太久。
宋泊朝韩木秋作了一揖,“多谢韩兄指引。”
“多礼了。”韩木秋也回了一揖,先一步上了楼。
负责揽客、卖书的店员和算账的会计也都来了,店内一下多了不少人气。
宋泊记着要给李会书一本注释,便逛了逛店内,大多书籍的价格都在二两左右。
这书实在贵,寻常百姓家要供出个读书人实属不易。
外头雨依旧很大,受天气影响客流量少了许多,宋泊逛了会儿就上了楼,工作第一天总不能只逛不干活。
韩木秋给了他一本未有指定的书籍,让他按着抄。
宋泊坐入位中,面前的木桌很大,大抵是考虑着又要抄字又要晾稿,才会设计一个大长木桌。他往别人的位置瞧去,大伙儿都把喝水的杯子搁在地上,应是害怕不小心打翻杯子,湿了稿导致竹篮打水一场空。
把椅子挪到一个合适的距离,宋泊翻开书来,发现这是一本个人传记,作者本身的字就写得很好看,不知何缘故会把这本传记送到百书阁来,要个抄本。
客人目的是什么与宋泊也没有太大的干系,他只要负责把书抄好就是。
抄书这事儿马虎不得,得提起百分之二百的精神力专注于抄书上,如有一个错字,整张纸便废了去。
宋泊提起毛笔,沾了墨,先在旁个纸上写了写,适应新毛笔手感的同时还要关注了墨水的渗透能力,抄书与写书法不同,一个字的墨多了,整篇抄本就会显得丑。
掌握笔墨情况以后,宋泊把右手衣袖往手臂上捋了捋,露出一截干劲的手臂,将第一张纸用压纸板压好,他写下第一个字。
抄书讲究一个效率,宋泊便稍微收了点技巧,写起来的字虽说没有书法作品那般飘逸,却也透着劲,看着清爽干练。
一连不间断地抄了半个时辰,宋泊也算是借着抄书的活儿把这本传记看了个仔细。
传记里清清楚楚记录了作者的经历,他是北方人,苦读诗书数十载却一直科举未果,直到认识了他现在的老师,被老师指点一二以后,他才考中举人,接着跟乘上东风一般,虽说没有成为状元,却也通过殿试,得了个官儿做。这不当官不知,一当官才知这官场中的弯弯绕绕,作者就是因着不懂人情世故,一心清廉洁政,明里暗里得罪了不少人,一次工作失误,被歹人逮着机会,参了他一本,好在他老师出言相护,他才只是落了个被贬的下场。
宋泊看进心里,对这位作者是满心的佩服。
官场里的黑暗腐朽在每个时代都有,能不被污染仍旧保持自己行事准则的好官可是不常见,这位作者字里行间都在展示自己的抱负,当真是位好官。
除了官场上的事儿,这作者还记录了其他的事儿,有北方的风光习俗,也有他一路南下赶赴官位中发生的事儿,而占有他传记中最大篇幅的,还得是作者的老师,这位老师喜字爱才,还有个漂亮的哥儿,可谓是京城中最常被羡慕的对象。
“怎么样,第一天抄书还适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