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轻临镜
“什么不懂?”宋泊抬眸。
“这!这儿又不明白了。”路砚知收起自己的心思,拿着书籍跑到宋泊身边,像个学子一般双手相搭放在腹前,听着宋泊为他解答。
江金熙坐在床侧正好能瞧着两人的动作,路砚知侧耳倾听,宋泊指着书籍柔声解答,这么看来倒有些像夫子给学子讲课,有趣得很。
第101章
八月三日,院试到了。
少了宋茶栽,便没有人着急忙慌地叫宋泊和江金熙起床,他们本想多睡会儿,却没想着杀出了个路砚知。
宋泊被敲门声扰醒了来,他看了眼窗外,天乌漆嘛黑,连星星也瞧不着,世间安静得路砚知的敲门声尤其清晰。
“宋弟,醒了吗?”路砚知压着声音从门缝往里唤着,现下毕竟不是白日,大喊大叫没准会有人出来骂他,今日可是院试,重大的日子,可不能讨不吉利。
宋泊掀开被褥,起身开了门,刚开门便看着路砚知精神满满地站在他门前,“路兄,你这么早是要做什么?”
“现下可不早啦!现在已经寅时初了!还一个时辰就考试啦!”路砚知急声道。
院试比县试早一个时辰开始,不过宋泊是想着寅时一刻在起床的。
“我爹与我说了,院试入考院的手续多,咱们得早些去!”路砚知记着宋泊房内还有个江金熙,便没有大喇喇地直接开房门进去,他站在房门外,焦急地劝着宋泊:“要是途中哪个学子出了个什么问题,卡着我们没入府门,那咱们读了那么多日岂不是白瞎了?”
“快走吧宋弟,你家爱人让他再睡些时候就是。”路砚知说。
索性醒了也睡不着觉,宋泊便答应了路砚知,他让路砚知在门外等会儿,他把学服换上。
“怎么了?”江金熙翻过身来,朝着宋泊所在的方向问着,往日他在传福镇都是辰时上工,现在不过寅时,比辰时早了两个时辰,实在是困人的很,让他睁开眼都费劲。
“路兄找我去考场了,你在房内睡就是。”宋泊边说着边换衣裳,学服宽松好穿,他穿在身上两边一合再把绑带绑上就是。
“不成,我得陪着你去。”江金熙眼睛都未睁开,手臂便支着身子打算起来,他还记得宋泊说过的话,宋泊想他陪着一块儿去州府,他又怎能在这个时候睡觉呢。
宋泊瞧着江金熙这副努力的模样,心中软成一滩水,他绑好学服绑带,走到床边,两手从江金熙的腋下穿过,自前而后地拢着他,将他轻轻放倒在床上,“无妨,考个试而已,我自己可以去。”
“不行。”江金熙还挣扎着。
“你这样睡眼朦胧陪着我过去反倒会让我担心,等会儿困倒了我还提心吊胆的,不如睡饱了来接我。”宋泊弯下腰,在江金熙耳边轻声说着。
江金熙想了下,自己现在的状态确实不宜到考场前待着,他苦恼着自己昨日怎不早些睡的同时,听了宋泊的建议。
江金熙抬着手,环着宋泊的脖颈,而后努力地睁了眼,对着宋泊的唇吻了上去,“你去吧。”
这吻蜻蜓点水,一碰即分开,宋泊蹭了下江金熙的脸,道:“有这一吻,我必定稳过。”
简单吃过早餐,宋泊和路砚知出了客栈,只是这一出来,宋泊便觉着今日天气不好,虽说现在天还暗着,但一片一片厚重的云飘在空中,风中似乎有雨水的气息。
今日当会下雨。
宋泊反身回客栈给自己和路砚知都拿上了伞,州府给不给伞他们不知道,若是州府不给伞,他们在院中等待每场考试成绩出来的同时,总不能淋成落汤鸡,学子少运动,雨一淋当即发了烧,脑袋混沌成浆糊,岂不可惜。
院试入考场确实比县试难些,刚到州府门口,便瞧着一排教谕站于州府门口,像一堵墙一般,其中便有他们霞县县学的连教谕。这些教谕便是学子进入州府的第一关,参考学子需有教谕*带领,才能顺利进入州府。
连教谕带着宋泊和路砚知进了州府,与登记身份的幕友做了担保,这才重新回到州府门口。
这院试查身份比县试严多了,除了姓名、籍贯和三代履历,还要查五位同学与一位廪生的担保信,这些东西他们在县学时便准备了,因着宋泊治住魏关的原因,不少被魏关欺负过的同学都愿意当宋泊的担保人,连教谕从一堆人中选出来德才较好的人,成了宋泊的担保人。
登记的寮友将信件看完以后便放了行,宋泊去往第二关卡搜身。
宋泊都凭自身才学考试,自然不怕搜身这关,只是有些人总心存着侥幸心理,过了第一关却被第二关的寮友查出夹带,拉了出去。
宋泊过了搜身寮友,到了给他考篮的寮友面前,他问:“我瞧今日会下雨,不知可否带伞进去?”
“州府有规定,除笔、墨、砚三物,其余都不能带进考场。”说话间,寮友将宋泊的笔、墨、砚从书袋中拿了出来,留着伞在书袋里,“不过你也不担心,府中有供学子休息的地方,断不会淋着雨。”
考过院试可就有个秀才身份,那是跨入仕途的第一步,保不齐哪个秀才以后步入青云,成了自己的顶头官员,知州自然得重视这院试,他早早料到今日或有雨,紧急开了个厅堂供学子休息。
宋泊接过考篮,回道:“多谢。”
顺利拿上号牌,宋泊进了号房,院试与县试相同,考生都在同一号房之间,由号牌决定位子。
因着参加院试的人来自银湖州内个个不同的县学,知州也不知个个考生成绩如何,故而第一场号牌的排序是随机的。
宋泊被分到正中位置,州府比县府大得多,每个人分得的位置也大上不少,宋泊将寮友给的考篮放在地上,从中拿出笔、墨、砚,这一套文具是他县试用过的,算是与他一同上过战场的战士了。
宋泊来得早,边儿还没什么人,他研着墨,心绪宁静。经历过县试,他对恒国的科举考试已经有了了解,先前那种虚无的恐慌感便消失许多,随之替代的便是由内而生的自信。
魏关和宋申闻也来了,两人位置分散的很,魏关坐在后头,而宋申闻却坐在第一位。
这次院试也是知州坐堂,院中钟声响起,知州分了卷子,再一声钟声响起,作答开始。
宋泊在知州分卷子时,便多看了几眼,现下可以答题了,他立即提笔写下答案,院试的题量比县试大些,其中还加了些挖了空的填空题,不过填空题都是从四书五经中挖出来的,对宋泊来说简直是手到擒来。
正写着一半,豆大的雨滴便落了下来,吧嗒吧嗒拍在号房的瓦片儿上,实在吵人,有些考生被这雨影响着,心生烦躁,手中的笔迹都出了问题。反观宋泊,犹如一棵松树一般焊在座位上,他心绪沉稳,不被外界因素所扰,眼神坚定地看着卷子,手中笔未停下半刻。
天越来越黑,雨声越来越大,考生们就在这般环境中,完成了第一场考试。
与县试相同,每场考试都会有被筛出去的人,出了号房后,宋泊等了下路砚知,两人一同到知州安排的休息室中。
路砚知自出来便耷拉着一张脸,看着情绪不佳,宋泊问:“路兄这是怎么了?”
路砚知有多年考县学的经历,学习时间七年往上,这般说来,路砚知的基础知识应当很稳才是,不应该被第一场刷下去。
“刚刚下雨吓了我一跳,搞得我的字飞了出去,不知考官会不会因为这点儿,把我判定为不及格。”路砚知愁道。
先前那雨确实来得突然,路砚知被雨声吓着也是正常,“飞出去了几个字?”
“一个。”路砚知答。吓着以后他立即就停了笔,等心跳稳定下来后,他才重新动笔,故而写飞的字只有一个,“我还稍微补救了些,看着其实不太显眼。”
“那便没事。”宋泊拍了两下路砚知的肩膀,“放宽心,考官定然不会因为这点儿小失误,便赶你出去的。”
如宋泊所料,路砚知成功进了下一场。那点儿小错误确实没有什么太大的影响,最多只是排名靠后几位,不至于刷出去。
宋泊领了号牌,又坐上了第一位,而宋申闻经过第一场,坐到了第七的位置。
宋申闻看着前头宋泊的背影,怎么看怎么觉着刺眼,据他所知这人不过读了一年的书,怎的就会有这般实力。
宋申闻用力地研墨,心想,定然是他运气好,第一场撞着大运了,才会坐到一位上。
第二场的考卷难度瞬间往上提了不少,虽说还是靠基础知识,但是却加上了作诗。
无论在哪个时代,诗总是文学中的重中之重,恒国皇帝第一重视策论,第二便重视诗词,院试的诗题比县试的诗题难上不少,写的寄情诗,寄的还是特定的情,诗体方面要求为五言律诗,五言律诗本就比七言律诗短,题目还要求只能写四句,那便是短中之短。
要在这么短的篇幅中将诗写得精准、写得好,十分考验学子的诗文水平。
宋泊将写诗题留至最后,到写诗时他斟酌许久,思考加动笔花了半个时辰,才作出一首相对满意的诗。
第102章
第二场试考完,雨也停了,宋泊与路砚知重新回到休息室中,路砚知的脸更垮了,他刚刚便是擦着边进去的,现下可能得被当做边儿擦出去了。
“宋弟,我只能陪你到这儿了。”路砚知道。
“路兄别这么丧气,我知道你的实力,应当能进的。”宋泊回道。
宋泊并非安慰路砚知,而是路砚知确实有通过第二场考试的实力,同寝这么久,路砚知什么好什么差他一清二楚,若说哪一场考试会把路砚知刷出去,那应当是第五场的策论。
“可我现下想来,才发现我写了错别字。”路砚知垂头丧气着。
“与其想着之前的第二场,不如想想接下来第三次,若进了你却毫无准备,这岂不是错失机会?”宋泊道。
院试时间很紧,每场考试都被延长了来,中间留给学子休息的时间便短了些,纠结前头的考试内容对整场院试来说百害而无一利。
“也是。”路砚知被宋泊劝动了,将第二场考试的事儿暂时抛到了脑后。
第二场考试结果出得也很快,宋泊从第一位落到了第二位,坐在第一位的人是个他没见过的人,应当是别县的考生。
路砚知也进了第三场考试,不过还是以擦边的成绩进的,坐在号房的最后一位。
宋申闻的名次又往后了些,这次眼前被他人的背遮住了,瞧不到宋泊的背影,他咬了咬牙,想着宋泊真是运气好,第二场考试已然难了些,他还能坐在前三之中。
第三场考试开始之时,雨又落了下来。
宋泊心无旁骛,先在草纸上打了草稿,才把答案转到卷子上头。
第三、四场考试,宋泊皆顺利通过,第三场得了第一,第四场也得了第一。
到了第五场考试,天色很暗,知州在号房里点了蜡烛,每个学子桌上都有一个灯架。
第五场与县试相同,单给一篇文章,要考生从中分析出观点,写出一篇策论。
窗外天黑,虽然号房内点了蜡烛但蜡烛火光摇曳,环境差多少会影响到考生的心态。宋泊定了心,重新投入考试当中。
正写了大半篇,号房内忽然吵闹起来。
“着了!着了!”
声音从宋泊的身后传来,宋泊无心管身后的事儿,只听着知州急急起身,到外头喊了杂役来。
因为怕院试途中出了问题,杂役们都守在号房门外,知州一唤,便有杂役拿着水桶进来。
泼水声中,宋泊闻到了东西烧掉了的味道,怕不是有考生打翻了桌上烛台,将自己的卷子烧了去。
“请各位考生专心做法,若发现卷中雷同,按作弊处置。”知州重新坐回上位,他扫视着下面的考生,厉声道。
一人烧了卷子,连着边儿上的考生都混乱起来,保不齐有人趁着混乱作弊,知州才会如此说着。
后头的纷乱都与宋泊无关,宋泊写着自的卷子,在吵闹停止的时候,他也将策论写完了来。
县试交卷有时间限制,院试自然也有,宋泊是第一个交卷子的,若写得好,成绩应该在一档。
从号房出来,宋泊换回了自己的东西。
雨还在下着,啪嗒啪嗒打在瓦砖上,一路走出来都是有顶的长廊,宋泊便没有打伞,正走到州府门口准备撑开伞的时候,便瞧着一人朝他走来。
江金熙身着一身淡蓝色衣裙,手中撑着一把青色竹纹伞,他抬着脚,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一步一步向他走来。
宋泊忽然觉着一切都值得了。
“有没有淋到?”江金熙走到宋泊面前,伞一倾斜,将宋泊接入伞中。
宋泊从江金熙手中拿过伞,而后将伞往江金熙那边倾了倾,这雨还有些大,打在地上都会泛起一些水点儿在鞋上。
“州府都是屋檐,没得淋雨的地儿。”宋泊道。
“路兄呢?可得等他?”江金熙问。
“不必,我们走就是。”宋泊回,他刚刚从号房出来的时候看了路砚知一眼,路砚知一手撑着额头,一手拿着毛笔迟迟未下笔,应当是策论写到哪儿卡住了,不会那么早出来。
“那我们走吧。”江金熙说着,往宋泊身侧又靠了些,今日瞧着宋泊的面色还不错,他便问着:“今日考的如何?”